林晚將最後一行代碼敲入終端，屏幕上的“數據權限草案v0.2”自動加密上傳至三方共享通道。時間是凌晨三點十七分，指揮棚內只剩下她一人。調度系統右下角的監測面板依舊跳動著那條熟悉的波形——113秒一個周期，穩定得像某種呼吸。她沒有起身，只是把掌心輕輕壓在右腕舊傷處。熱流仍在，但不再刺痛，反而像一根繃緊的弦，隨著殘渣的節奏微微震顫。
她知道，這一步邁出去，再無退路。
天剛亮，建材商代表的通訊請求就彈了出來。對方語氣客氣，說“需要進一步評估風險”，要求延遲原定的數據交接時間。林晚點頭，沒爭辯。五分鐘後，運輸隊發來消息︰主干道依舊封鎖，理由是“信號系統突發故障”。她調出後台日志，故障代碼的觸發時間是凌晨三點五十二分，來源ip歸屬地正是那家昨日提交審計報告的電力集團下屬子公司。
她盯著那串數字，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
上午九點，她召集技術組開了十分鐘的短會。議題是溫控系統的冗余備份方案。沒人提封鎖的事，也沒人問為什麼突然要升級權限日志。只有甦悅在散會後多留了半分鐘，低聲問︰“是不是有人動手了？”林晚只說︰“從今天起，所有操作記錄雙備份。外網日志照常更新，內網另存一份原始數據。”甦悅沒再問，轉身去改系統設置。
夜里十一點，監控回放確認了異常。實驗艙的溫控參數在凌晨四點十三分被手動調整，偏離安全閾值達百分之二十三。若持續超過十分鐘，殘渣樣本可能引發局部能量逸散。操作賬號屬于一名夜班技術員，但面部識別記錄顯示，進入控制間的卻是另一名值班人員。林晚坐在監控室，看了一遍又一遍。畫面里那人動作熟練，避開主要攝像頭死角，修改完參數後還順手重啟了日志清除程序。
她起身，去了值班室。
兩名技術員正在交接。她先看向那個被冒用賬號的人，凝神，視線沉入對方雙眼。“心靈洞察之鏡”開啟。畫面浮現︰他昨晚根本沒來上班，而是去了城南的地下賭場，手機里還存著剛收到的五萬轉賬記錄。她收回目光，又看向另一人。對方察覺她的注視，微微皺眉。林晚再次集中精神，第二次啟用能力。鏡中一片灰白，像是被濃霧覆蓋的湖面，什麼都看不清。
她沒說話，只說了一句“最近加強巡查”，便轉身離開。
第二天中午，建材商代表再次來電，語氣比早晨強硬。他說團隊內部討論後認為，“在安全機制未明確前，無法承擔數據交換帶來的潛在責任”，要求無限期暫停合作。林晚听著，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終端邊緣。她知道，這不是單純的顧慮。這是信號——有人在背後統一口徑。
下午三點，電力集團ceo出現在視頻協調會上。他表情凝重，說上級審計組已介入項目監管，所有未審批流程必須暫停。林晚看著他，忽然開口︰“您昨天晚上八點四十七分，和一個未登記號碼通話十七分鐘。對方ip經過三層跳轉，但最後一次落點在西區數據中心。”男人表情微滯。她沒等他回應，第三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
鏡中畫面一閃而過︰加密聊天窗口，一行字清晰浮現——“只要拖過72小時，收購窗口自動開啟。地皮估值每降一個點，淨賺八千萬。”
她關掉能力，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劃了一下。
會議結束後，她回到指揮棚，調出過去十二小時的所有異常記錄︰運輸節點故障、溫控篡改、通訊延遲、數據請求駁回。每一件事單獨看都像是偶發問題，但連起來，卻像一張正在收攏的網。她打開私人日志，輸入一行字︰“規則還沒變，但有人已經按新規則出牌了。”
她合上終端，起身走到實驗區外。玻璃牆內，殘渣樣本靜靜懸浮在磁場中，表面偶爾泛起一絲藍紋，像是在回應什麼。她盯著那抹光，忽然轉身對甦悅說︰“準備一份非核心模型摘要，涵蓋前三個波動周期的擬合曲線。今天傍晚前，發給建材商。”
“他們不是要透明度嗎？”她補了一句，“那就給他們看得見的東西。”
甦悅點頭離開後，她獨自站在調度台前，重新打開那份被多次駁回的草案。光標停在“合作有效期”一欄，她刪掉原定的三個月，改成“動態評估，每七十二小時重審”。又在附加條款里加了一條︰“任一方若單方面中斷協作，其余兩方將自動獲得其未共享數據的應急解密權限。”
她輕輕敲下回車。
晚上八點，建材商回復同意接收摘要文件。運輸隊傳來消息，主干道“故障”已修復，車隊將于明早六點啟動運輸。電力集團那邊依舊沉默。林晚沒有催促。她知道，真正的對抗才剛開始。
深夜十一點，她最後一次檢查內網日志。雙備份系統運行正常，所有操作痕跡完整留存。她在加密文件夾里新建了一個子目錄，命名為“證據鏈階段一”。把篡改記錄、ip溯源、通話時間線、資金流水截圖一一歸檔。文件夾圖標是灰色的，不起眼，像一塊埋進土里的石頭。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雲都的夜空依舊灰蒙，廢墟輪廓在微光中沉默。遠處某處，一輛運輸車正緩緩駛過橋面，車燈劃出兩道短暫的光痕。
她忽然想起那個被屏蔽了思維的技術員。那人的眼神很穩，不是普通的工人。更像是……受過訓練的執行者。
她轉身回到終端前，調出人員檔案庫。輸入特征篩選︰近三個月調崗、無公開項目經歷、通過反干擾心理測試。系統跳出七個名字。她點開第一個，頁面剛加載出半張臉，屏幕右下角的監測面板突然跳動了一下。
波形峰值比上一輪高出0.8，幾何符號持續時間延長至1.3秒。
她盯著那條線，手指慢慢收緊。
就在這時，通訊器震動。是甦悅發來的消息︰“內網日志發現異常訪問，來源是集團審計組的授權賬號，請求是否攔截？”
林晚看著那行字，沒有立刻回復。
她的手指移到鍵盤上，輸入了兩個字︰“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