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證物袋放進隔離櫃時，金屬搭扣發出輕微的 噠聲。她沒鎖櫃門，只是將記錄冊塞進抽屜，轉身走出指揮棚。警報燈已經熄了，但空氣中還殘留著那陣紅光掃過廢墟的影子，像一層看不見的薄霧罩在人頭上。
外面已經圍了人。
不是工程隊，也不是醫療組，是住在東區臨時安置點的居民。有人舉著用木板寫的牌子，上面漆著歪斜的字︰“別拿我們試藥”。一個穿舊夾克的男人站在最前面，聲音撕得很高︰“你們搞什麼實驗？昨晚的紅光是不是爆炸前兆？”
林晚站在台階上，沒往下走。她看見夾克男說話時右手一直摸著後腰，動作不自然。她凝神，目光鎖住對方眼楮。三秒後，“心靈洞察之鏡”開啟。
鏡中浮現的畫面不是憤怒，而是一張轉賬截圖，收款人姓名被遮住，但金額清晰——二十萬。緊接著是另一個場景︰有人遞給他這塊牌子，說“只要鬧到中午，錢就到賬”。
她收回視線，心跳沒變。這種事她見過太多次。前世趙銘對付異己，也是先買通人鬧事，再以“維穩”名義清場。
人群還在喊。她沒解釋，也沒靠近。轉身回棚，拿起通訊器撥通甦悅︰“東區聚集了三十多人，帶頭的是張某昨天查出的黑轉運鏈成員。你帶兩個醫療組過去，發退燒藥和兒童營養粉，別提實驗，就說例行巡診。”
掛斷後她重新出門，這次直接走向人群。夾克男一愣，話卡在喉嚨里。林晚從兜里抽出一張紙，展開︰“這是昨晚實驗區的全程監控記錄，手動抄寫的，每十分鐘一次數據。你們可以派人來看，也可以現在就走。”
沒人動。
她把紙貼在指揮棚外的公告板上，又補充一句︰“下次警報響起，我會提前廣播原因。但如果有人故意制造混亂，”她看向夾克男，“我會讓運輸隊繞開他所在的片區三個月。”
夾克男臉色變了。林晚沒再看他，轉身進了棚。
通訊器響了。工程組長的聲音緊繃︰“三大集團代表到了，說要開緊急听證會。”
她走到終端前，調出昨日運輸路線變更記錄。屏幕顯示原定路徑的地質掃描圖，紅色標記處寫著“承重異常，塌陷風險≧78”。張某發現後立刻上報，她批準繞行。理由充分，程序合規。
可當她推開會議室門，三個人並排坐著，文件攤開，第一頁赫然是《中止林晚協調權提案》。
“我們不是反對你個人，”坐中間的女代表開口，“但你繞開我們倉庫調度，導致中轉延誤。現在東區斷水，西區缺建材，你一句‘安全考量’就想打發我們？”
林晚把終端放在桌上，調出掃描圖︰“這是結構風險數據。你們的倉庫建在舊地鐵通風井上方，最近一次震動後地基偏移了四厘米。運輸隊若按原路線走，一旦塌方，整批物資都會埋進去。”
“你憑什麼單方面決定？”右邊的男人冷笑，“我們簽的是平等共建協議，不是讓你一個人說了算。”
她看著他。三秒後，再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
男人腦海里閃過一行字︰“只要拖到月底，補償金就能到賬。”接著是電話錄音片段，他和某個號碼通話，說“林晚那邊越亂越好”。
她關掉能力，沒說話。左邊那位代表眼神閃了閃，手指無意識敲著桌面，節奏很穩。鏡中畫面是她家孩子發燒的照片，還有醫院繳費單。她是真擔心物資延誤影響民生。
矛盾不是鐵板一塊。有人為私利，有人為實憂。但她不能說破。一旦點名，就是撕破臉。而現在的局面，經不起一場公開對峙。
“我可以提交完整報告。”她把終端推過去，“明天上午十點前，公開說明所有調度依據。你們要听證，我配合。但現在，運輸隊還在等指令。”
“等不了。”中間的女人合上文件，“從現在起，我們凍結所有物資調撥，除非你先暫停協調權接受審查。”
林晚站起身。會議桌很舊，邊緣有裂痕。她指尖劃過那道縫，像在數時間。
“你們凍結物資，等于停掉整個重建。”她說，“我可以接受監督，但不會交出調度權。雲都等不起。”
沒人回應。她轉身離開。
回到實驗區時，听見里面有人說話。
“她到底在找什麼？”一個年輕研究員低聲說，“殘渣又不會說話。我們連基本生活保障都維持不了，還搞這些虛的？”
另一個聲音更尖銳︰“听說昨晚的警報是因為她強行同步失敗？要是真炸了，我們都得陪葬。”
林晚站在門外，沒推門。她從證物袋里取出那片玻璃碎片，輕輕放在實驗台中央。然後翻開記錄冊，翻到空白頁，寫下一句話︰
“失敗不是終點，是坐標。他們越想讓我們停下，越說明——我們正接近真相。”
她沒簽名，也沒多看一眼，合上冊子就走。
走廊盡頭，通訊器又響了。運輸隊發來消息︰三大集團封鎖主干道，所有車輛滯留，物資無法通行。
她坐回指揮台，屏幕自動彈出技術組的最新監測報告。殘渣波動周期仍是113秒，但峰值能量上升7，幾何符號持續時間延長至1.2秒。數據下方標注︰“信號穩定性增強，未發現衰減趨勢。”
她盯著那行字。掌心舊傷突然抽緊，不是刺痛，而是像有電流從骨頭里爬上來，一路竄到肩胛。她左手壓住右手腕，呼吸沒亂。
終端右下角跳出新通知︰甦悅發來現場照片。夾克男蹲在角落，手里攥著藥包，臉對著牆。醫療組正在給小孩發營養粉，人群散了一半。
林晚關掉所有彈窗。打開加密文件夾，找到那段0.6秒的同步波形。光標停在文件名上。她刪掉“r1130.6”，重命名為“臨界點1”。
命名完成的瞬間，掌心的電流感猛地加劇，仿佛那名字本身觸發了某種響應。
她立刻撥通張某通訊頻道。信號接通，她只說了一句︰“所有隊伍，原地待命。沒有我親自確認，任何調度指令都是假的。”
話音落下的剎那，終端屏幕閃爍了一下。監測圖自動刷新，最新一次峰值的能量值跳了出來。
比上一次高出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