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目光再次落在殘劍裂痕中那滴緩緩凝聚的血珠上,這滴尚未落下的血珠,像是上一場驚心動魄對抗留下的神秘信號,正牽引著她開啟新的探索。
林晚的指尖微微一顫,血珠便順著劍脊緩緩滑下,滲入地面尚未冷卻的符文裂隙。
她沒有收回手,反而將掌心緊貼劍柄,任由血脈之力在經脈中緩緩回流。她本以為已徹底掌控古邪,此刻古邪的暗紋在她掌心旋轉,溫順如沉睡的潮汐,仿佛剛才那場撕裂神志的對抗從未發生。
可她知道,不對勁。
這平靜來得太快,太完整。她曾以為馴服便是掌控,可就在那暗符文沉入劍身的瞬間,她察覺到一絲異樣——古邪的律動並非完全隨她呼吸起伏,而是每隔七息,便有半瞬的遲滯,像一根看不見的線,在遠處輕輕拉扯。
林晚閉了閉眼。太陽穴深處傳來鈍痛,是“心靈洞察之鏡”超限使用的後遺癥。她已用過三次,再啟一次,極可能讓意識陷入崩解。但她不能停。若這股力量本就不是失控,而是被某種結構緊密牽引,那她所謂的掌控,不過是被允許的錯覺。
她將殘劍橫置于膝上,左手食指蘸血,在劍面劃出一道逆回紋。金屬微震,發出低頻嗡鳴,與她經脈中的血流形成共振。痛感稍緩,神經如被細針梳理過一遍,短暫清明。
她深吸一口氣,再度凝神,雙手在胸前結出復雜的印訣,口中念念有詞,隨後緩緩睜開雙眼,低喝一聲︰‘心靈洞察之鏡,啟!’
這一次,她不再窺探外界,而是將意識沉入自身經脈,沿著血脈之力的流向逆溯。視野中,血流化作赤色光帶,在經絡中奔涌,而古邪的暗流如藤蔓纏繞其側,時而交融,時而分離。她逐寸檢視,直至心口戰紋所在。
戰紋裂痕深處,浮現出一片扭曲的符文陣列——並非她所知的任何傳承圖譜。那些符文排列看似有序,卻在循環中隱含逆序,如同鏡像倒影。她心頭一緊。這結構,與前世儀式中最後一刻的祭壇符文極為相似,卻又微妙錯位,像是被人刻意篡改過運行軌跡。
她強行壓住翻涌的氣血,繼續深入。
記憶碎片開始浮現。祭壇、火焰、權杖、血滴……但畫面混亂,夾雜著不屬于她的場景︰趙銘跪在祭壇邊緣,雙手捧著一卷殘卷;甦悅站在火光中,手中符紙自燃成灰;她自己站在高台之上,卻背對著祭壇,似乎在等待什麼人。
林晚緊閉雙眼,強行穩住心神,憑借著堅定的意志驅散幻象的干擾。 她深知這是古邪制造的干擾,當即變換開啟“心靈洞察之鏡”的法門,腦海中閃過之前戰斗中那些奇異的景象,此刻,她竭力穩住心神,試圖從那紛亂的虛幻中,分辨出真實的脈絡。虛假影像在視野中迅速褪色,唯有那座祭壇的核心符陣依舊清晰。
她終于看清了。
真正的儀式圖譜,並非單人執禮,而是雙人並立。兩道身影,一明一暗,共執權杖,掌心相對,血滴交匯于凹槽中央。而在那凹槽之上,刻著她從未見過的契約銘文——“雙生為契,衡力為鎖,一主光明,一主幽影”。
林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雙生祭主?這個從未听聞的概念如同一顆巨石投入她原本清晰的認知湖面,泛起層層疑惑的漣漪,讓她一時間難以梳理出頭緒。
就在她試圖進一步追溯時,古邪的力量忽然反向滲透。意識被拽入一段全新的幻境︰她站在祭壇盡頭,手中權杖斷裂,而另一名祭主倒在地上,胸口插著她的劍。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嘴唇開合,說出一句她從未想過的誓言︰“傳承不可共享,唯有吞噬,方得完整。”
林晚猛地抽離意識,喉間一甜,嘴角溢出血絲。那是假的。是篡改過的終點。真正的斷裂點不在這里。
她睜開眼,目光落在聯盟殘部布下的環形陣上。能量仍在循環,穩定地支撐著基地殘存的防御。可就在此刻,陣心忽然震顫,一圈波紋自地面擴散,與她心口戰紋同步跳動。古邪的暗流被牽引,竟在空中凝聚成一道虛影——與她身形重合,衣袍翻飛,唇形微啟。
“他還活著。”
聲音不是從虛影口中傳出,而是直接在她意識中響起,清晰得如同耳語。
林晚沒有動。她盯著那虛影,指尖緩緩撫過殘劍的裂痕。這不是幻覺,也不是記憶殘留。這句話的頻率,與她血脈深處某段被封印的波動完全一致。它來自更早的源頭,早于重生,早于背叛,甚至早于她對力量的最初認知。
她將殘劍插入陣心,劍尖觸地的瞬間,血脈之力順著金屬導體流入環形陣。她不再抗拒那股意識的滲透,而是主動敞開經脈,讓古邪的殘余意識順著能量回路反向涌入。
畫面再度閃現。
祭壇之下,地宮深處,兩具石棺並列而立。一具棺蓋刻著她的名字,另一具則被符文封印,僅露出半枚指環——銀質,內側刻著“銘”字。
回憶中,趙銘那些看似平常卻又透著古怪的行為,此刻如閃電般在她腦海中閃過,他時常對神秘古籍的關注,對某些特殊儀式的熱衷,那些曾被她忽視的細節,此刻都變得意味深長。
林晚的瞳孔驟然收縮。趙銘?這怎麼可能?他一直只是那個為利益不擇手段的職場上司,怎麼會與這神聖又神秘的傳承記憶產生關聯?她的內心充滿了難以置信與重重疑問,仿佛一張被攪亂的拼圖,找不到最初的模樣。
可那枚指環的紋路,她認得。前世最後一次見他,他右手無名指上,就戴著它。
她猛地握緊劍柄,指節發白。若趙銘真是另一名祭主,那她的重生,她的復仇,甚至她對一切的判斷——是否從一開始,就被某種更深層的安排所引導?
環形陣的能量忽然劇烈震蕩。古邪的虛影開始扭曲,嘴唇再次開合,這次吐出的字句更加清晰︰“你不是繼承者……你是被選中的容器。”
林晚的呼吸一滯。
容器?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心的暗符文仍在旋轉,可此刻,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古邪的力量從未真正屬于她。它只是在她體內沉睡,等待某個時刻被喚醒,被引導,被用于某種她尚未知曉的目的。
而那目的,或許從她重生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運轉。
她緩緩抬手,指尖輕觸心口戰紋。鮮血滲出,順著指縫滴落在殘劍裂痕上,血珠在凹槽邊緣微微顫動,似在醞釀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