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指停在符文刃殘片與石門凹槽之間,指尖微微發顫。藤蔓在石面下蠕動,像是活物的筋絡被喚醒,低沉的嗡鳴從門縫中滲出,順著掌心爬進骨骼。她沒有收回手,也沒有繼續推進,只是盯著星圖中那道高舉斷刃的人影——那個姿勢,她曾在聯盟奠基儀式的影像資料里見過無數次,卻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重新浮現。
甦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夠了,林晚!我們已經看到了你想看的東西,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林晚沒看她,只將殘片又向前送了半寸。接觸的瞬間,整座石門劇烈震顫,藤蔓如退潮般縮回岩層,星圖再次浮現,這一次畫面完整得令人窒息。雙生祭壇之間,血流成河,斷裂的符文刃刺入中央祭壇的剎那,一道能量波紋擴散開來,與她開啟“心靈洞察之鏡”時腦海中的感知場完全重合。
她終于明白,這不只是同源。
這是復制。
她的能力,不是偶然覺醒,而是被某種機制喚醒的回響。結界不是屏障,是鏡子——一面專門用來映照、識別、反制特定意識頻率的裝置。而她,正是它等待的那個人。
“放開我。”她低聲說。
甦悅沒松手︰“你左臂的神經已經在壞死,再這樣下去,你會把自己搭進去。”
“那就搭進去。”林晚反手將殘片徹底嵌入凹槽。
星圖驟然亮起,光芒如潮水般涌入她雙眼。劇烈的頭痛瞬間炸開,眼前閃過一片白光,緊接著是熟悉的窒息感——病房的天花板、心電監護儀的尖鳴、趙銘站在床邊俯視她的冷笑。那是她死前的最後一刻,血液凝固在靜脈里,意識被一點點抽離。
幻象一閃而逝。
她靠著石壁滑坐在地,鼻腔滲出血絲,滴落在終端屏幕上。陳岩想上前,被她抬手攔住。
“別靠近石門。”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它在讀取我。”
她閉上眼,將意識沉入顱內那片殘破的感知場。每一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都會在精神層面留下裂痕,而這一次,裂痕正在擴大。她知道不能再浪費次數,可也清楚,唯有第三次開啟,才能真正觸及結界的本質。
終端仍在運行,回放著星圖的能量波形。她盯著那條起伏的曲線,與記憶中自己能力啟動時的腦波對比——頻率一致,振幅一致,連波動的細微抖動都如出一轍。這不是巧合。她的“心靈洞察之鏡”,本身就是這套系統的一部分,或許是意外激活的殘片,或許是某個環節的泄露產物。
她睜開眼,望向石門中央。
要破結界,不需要外力。
只需要她自己。
她靠在岩壁上,深吸一口氣,第三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
視野瞬間被拉入一片混沌。能量流如暗河奔涌,結界的核心不再是物理結構,而是一面巨大的鏡像裝置,表面不斷浮現出過往入侵者的意識殘影——有人試圖暴力破解,有人用科技手段干擾,全都成了鏡面的養料,被吸收、復制、反制。它不攻擊,它模仿。
而此刻,它正試圖模仿她。
她的意識順著能量流逆向追溯,六十秒的時間被拉得極長。她看見鏡像系統開始重組,模擬她的思維模式,生成她的決策路徑。它甚至開始復現她的記憶——辦公室的爭執、會議上的沉默、趙銘遞來的那杯咖啡。一切都很真實,唯獨少了溫度。
她忽然笑了。
“你們復制得了行為,”她在意識中低語,“復制不了痛。”
她主動釋放一段記憶——母親病床前的那個雨夜。監護儀的綠線微弱起伏,她握著母親的手,眼淚無聲滑落。那不是表演,不是策略,不是任何人能看到的情緒。那是她重生前唯一沒有掩飾的脆弱,是她藏在心底最深處、連自己都不願觸踫的軟弱。
鏡像系統停滯了一瞬。
那是一種無法模擬的純粹情感。它無法理解,也無法復制。
結界開始紊亂。
石門上的星圖劇烈閃爍,光芒由藍轉紅,再由紅轉黑。地面裂開細小的縫隙,腐蝕性的霧氣從中涌出,貼著岩壁蔓延。陳岩迅速打開防護罩,周遠將甦悅往後拉。終端警報聲尖銳響起,林晚的腦波曲線劇烈波動,已接近精神崩潰的臨界值。
她沒有關閉能力。
她在等。
等那一瞬的破綻。
石門轟然開啟。
幽光從門內涌出,照亮了一條向下延伸的階梯,石階邊緣刻著與倒置雲紋相同的符號序列,每九個為一組,間隔固定,與“心率歸零”的頻率完全吻合。空氣中的低頻震動變得更加清晰,像是某種心跳,透過腳底傳來。
甦悅沖上前扶住她,聲音發緊︰“你听到了嗎?里面……有聲音。”
林晚沒有回答。她的左臂已經完全失去知覺,終端屏幕上的神經損傷警告不斷跳動。她低頭看了一眼,將設備塞進戰術包,用右手撐著岩壁站起來。
陳岩檢查了階梯結構︰“石質穩定,沒有觸發機關的跡象。”
周遠盯著門內︰“太安靜了。剛才的震動停了。”
甦悅看著林晚︰“你還走得動嗎?”
林晚邁出了第一步。
階梯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處。她的腳步很慢,右腳落地時微微晃了一下,但她沒有停。石壁上的符號在幽光中微微發亮,像是在記錄某種計數。她數著步伐,每九步,震動便重復一次。
她知道這不只是通道。
這是儀式的一部分。
她的“心靈洞察之鏡”仍在輕微運作,殘余的感知場在顱內微微震顫。她能感覺到,結界雖破,但系統的主體仍在運行。剛才的開啟,只是制造了一個短暫的窗口。真正的核心,還在更深的地方。
甦悅緊跟在她身後︰“你打算怎麼面對接下來的東西?如果聯盟和他們真的同源,那你現在做的,不是在揭露敵人,是在撕開自己的根。”
林晚的腳步沒有停。
“我知道。”她說。
階梯盡頭,一道石門靜靜矗立。門面光滑如鏡,中央浮現出一行小字,與星圖邊緣的刻文一致︰“源起同根,血祭歸一。”
她的右手緩緩抬起,指尖觸向石門表面。
門面沒有排斥,也沒有震動。
只是映出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