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掌從晶體上移開後,身體像被抽去了所有支撐,單膝觸地的瞬間,金屬地板傳來刺骨的涼意。她沒有倒下,右手撐住地面,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陸離伸出手,她輕輕避開,自己撐著站起。她的呼吸仍不穩,但眼神已重新聚焦在控制台的數據流上。
技術人員還在記錄最後的能量衰減曲線,沒人說話。她走回操作台,指尖在屏幕上滑動,調出共振全程的頻譜圖。畫面定格在她與晶體同步的那一幀——能量波形呈現出罕見的雙峰耦合,像是兩個心跳在同一條血脈里搏動。
“這不是偶然。”她說,聲音低,卻清晰穿透了室內的寂靜,“它能響應我,是因為它認識這種節律。”
陸離站在她身後半步,沒有追問。他知道她不會無端斷言。
林晚取出隨身終端,將頻譜數據加密打包,發送至研究室專用服務器。她需要專家介入,不是為了確認現象,而是要拆解背後的邏輯。她清楚,靠直覺維持的平衡撐不了多久。真正的難關,是把這種共鳴變成可復制、可控制的路徑。
醫療艙的門在十分鐘內開啟。她靠在靠墊上,神經穩定劑的冰涼液體順著靜脈流入體內,緩解著太陽穴持續的抽痛。但她拒絕了深度鎮靜,意識必須保持清醒。陳硯帶著兩名符文分析師趕到時,她已經將0.87秒的節律拆解成三組波動模型,投影在數據板上。
“它不是自然形成的能量波動。”她指著其中一組相位偏移的曲線,“每一次收縮與釋放之間,存在人為設定的校準點。就像……一段被編入程序的指令。”
陳硯皺眉,靠近細看。“你說它被‘設定’過?”
“我說它被人設計成這樣。”她抬手,在板上寫下一行小字︰“節律非自然生成——有人設定過它。”筆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而且,我見過這個頻率。”
沒人問她何時見過。研究室內氣氛凝重,沒人敢輕易打斷她的思路。
她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的是前世實驗室的監控畫面——慘白的燈光下,她躺在實驗艙內,心率監測儀上的波形,正是這個0.87秒的循環。那時她還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記得每一次脈沖過後,身體就像被撕裂一次。現在她明白了,那不是測試,是馴化。
“建立節律映射模型。”她睜開眼,“我要知道它在什麼條件下會失衡,又在什麼條件下能被重新校準。”
陳硯點頭,立即組織人手接入主數據庫。林晚沒有停留,起身離開醫療艙。她的腳步仍有些虛浮,但步伐堅定。她不能等模型建完,她要主動進入晶體內部,看清楚那節律的源頭。
研究室的隔離區已準備就緒。晶體被重新封裝在屏蔽架中,連接著七組傳感探頭。林晚站在玻璃幕牆外,凝視著那枚靜靜懸浮的物體。雲紋不再流動,但她的掌心烙印仍在微微發燙,像是某種無聲的呼應。
她抬起手,按在檢測儀的認證區。系統提示︰“心靈洞察之鏡”權限已激活,剩余使用次數︰1。
她沒有猶豫。
深吸一口氣,她集中精神,目光穿透玻璃,鎖定晶體核心。視野驟然清晰,意識如絲線般探入那片幽深的結構。
剎那間,她“看”到了。
不是雜亂的能量流,而是一組嵌套的符文環,呈螺旋狀緩緩旋轉。每一圈的轉動,恰好耗時0.87秒。符文間隙中,浮現出模糊的圖騰——雙手托舉光核,下方刻著古語“調衡者立”。那不是攻擊陣列,也不是控制符印,而是一種校準儀式的殘影。
她的呼吸一滯。
這根本不是武器。它是用來修復失衡的裝置,一種能量校準儀。可它被改造了,符文環的旋轉方向被強行逆轉,原本的“調衡”功能變成了“共振引爆”。
她迅速睜開眼,冷汗已浸透後背。能力使用時間未滿一分鐘,但她不能再撐。太陽穴的劇痛如刀割,視野邊緣開始發黑。她扶住牆,從口袋里摸出記錄本,迅速素描下那組符文環與圖騰。
“儀式存在。”她在旁邊標注,“非攻擊型,而是校準型。核心目的︰恢復能量平衡。”
陳硯接過本子,眉頭越皺越緊。“如果真是校準儀式,那我們需要的不是對抗它的方法,而是重啟它的條件。”
“對。”林晚靠在桌邊,聲音微啞,“但它被鎖死了。要重啟,必須補全儀式所需的材料。”
陳硯調出符文數據庫,比對圖騰結構。半小時後,清單生成。七項材料中,六項可在聯盟儲備庫中調配,唯有一項標注為“極度稀缺”——靜脈銀砂。
“全球現存不足百克。”陳硯指著屏幕,“最後一次開采記錄在三年前,礦源位于西區邊緣,現已處于新邪惡聯盟的監控範圍內。”
林晚盯著那行字,沒有意外。她早料到關鍵材料不會輕易可得。
“運輸路徑呢?”
“三條主通道。”陳硯調出地圖,“全部經過自動巡獵無人機區,且設有三重生物識別哨卡。任何非授權運輸都會觸發警報。”
室內陷入沉默。
林晚走到加密終端前,調出聯盟地下聯絡網的密級頻道。她輸入一串代碼,調出b線方案的可行性評估。黑市中介“影橋”的代號出現在列表中,身份未明,但過往交易記錄顯示,其曾提供過兩批禁運符文材料,來源不明。
她在方案備注欄輸入︰“若中介是‘影橋’,則交易中必須加入語音暗碼‘晚星照歸途’。”
陳硯站在她身後,低聲問︰“你認識這個人?”
“不確定。”她合上終端,“但這句話,是我在前世最後一次交易時,對方留給我的接頭暗語。如果他還活著,會認得。”
她轉身,目光掃過研究室的每一個人︰“這個儀式必須啟動。晶體不是用來戰斗的,是用來修復的。如果我們能重啟它,就能逆轉能量控制權,讓那些被篡改的系統回到原本的軌道。”
“可代價呢?”陳硯問,“如果儀式失敗,或者材料不全,會發生什麼?”
林晚沉默片刻。
“最壞的情況,是晶體徹底激活,釋放積壓的能量。”她說,“那會引發一場連鎖共振,整個基地的符文網絡都會崩潰。”
“也就是說,我們在賭。”
“我們一直在賭。”她看向屏蔽架中的晶體,“只是這一次,我終于看清了賭局的規則。”
她走出研究室,走廊的燈光冷白。陸離在盡頭等她,手里拿著一份剛打印出的材料清單。
“你打算讓誰去取靜脈銀砂?”
“還沒定。”她說,“a線需要潛入,b線需要信任。我還沒確定哪條路更安全。”
陸離盯著她蒼白的臉色,“你今天已經用了兩次‘心靈洞察之鏡’。”
她腳步微頓,沒有回頭。
“你怎麼知道?”
“你左眼瞳孔有輕微震顫,是能力過載的征兆。”他聲音低,“第三次使用,可能會損傷神經回路。”
她輕輕吸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我知道代價。”
“可你還是要用。”
她停下,轉身看他。
“如果我不用,誰來啟動這個儀式?誰能讀懂晶體里的秘密?誰能在0.87秒的節律里,找到我們唯一的生路?”
陸離沒再說話。
她抬手,指尖撫過戰術背心內側的屏蔽盒邊緣。晶體安靜地躺著,但她知道,它在等待。等待那個能重啟它的人,等待那個願意以身體為代價,去觸踫真相的人。
她走進通訊室,關上門,取出備用通訊模塊。心跳編碼協議已準備就緒。她將手掌貼在認證區,輸入指令。
終端屏幕亮起,倒計時開始︰30秒後,向“影橋”發送加密請求。
她的手指懸在確認鍵上方,掌心烙印突然劇烈灼痛,像是有某種信號正在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