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指尖還停留在那三個歪斜的刻痕上,“他在听”——字跡像是用指甲在石面硬生生摳出來的,邊緣參差,深淺不一。她收回手,指腹蹭過岩壁,留下一道極淡的血痕。剛才強行激活藍晶與左臂紋路共振,透支了太多秘術,掌心裂開一道細口,血珠正緩緩滲出。
她沒有包扎。
目光鎖住前方那扇木門。門縫下的藍光已熄,可門內書頁翻動的節奏仍未停歇,輕、緩、規律,像某種呼吸,又像在回應她體內的節律。她知道,那不是幻覺。那聲音確實與她心跳重合,不是同步,而是牽引。
她向前邁了一步。
腳掌剛觸地,腦中驟然一沉。
仿佛有無數細針從顱骨內側同時刺入,尖銳卻不爆發,而是持續地、緩慢地攪動。她膝蓋一軟,踉蹌半步,扶住岩壁才未跪倒。視野邊緣泛起灰霧,意識像被撕成兩半——一半仍清醒地盯著木門,另一半卻不受控地閃回碎片畫面︰辦公室的日光燈、趙銘遞來的咖啡杯、甦悅在樓梯口喊她名字的聲音……全是前世的記憶殘影,毫無邏輯地涌入。
她猛地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口中炸開,疼痛拉回一絲清明。這不是幻覺,是干擾。有人在用某種方式侵入她的意識,不是攻擊肉體,而是擾亂她的精神結構,讓她無法聚焦。
她立刻意識到問題所在。
“心靈洞察之鏡”需要絕對的精神集中,必須凝視目標雙眼,鎖定其情緒波動的核心頻率。而現在,她的思維像被投入湍流的紙片,根本無法凝聚成線。
她閉眼,嘗試調息。秘術在經脈中緩緩流轉,試圖穩定心神。可每一次凝聚精神,那股干擾便如潮水反撲,帶著低頻震顫,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她終于明白,這不是隨機的攻擊,而是有意識的壓制——對方察覺到了她的接近,正在用某種能量場封鎖她的能力。
她睜開眼,目光掃過四周。
岩壁依舊死寂,通道空無一物。但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密度感”,像是無形的薄膜貼附在皮膚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液體。她抬起手,將掌心靠近岩面,感受能量流動。
果然。
岩壁表面有極細微的波動,如同水波紋般緩慢擴散,頻率與她腦中的干擾完全一致。這些波動並非自然生成,而是由某種核心源持續釋放,形成覆蓋整個通道的干擾場。她的“心靈洞察之鏡”就像一台精密儀器,而這片空間,已被調成錯誤的頻率,無法校準。
她必須調整自己。
不是對抗,而是適應。就像在風暴中飛行的鳥,不是硬撞風牆,而是借力滑行。
她緩緩坐下,背靠岩壁,雙腿盤起,將殘存的秘術收束至丹田。她不再試圖強行開啟能力,而是讓意識沉入身體最深處,像潛入湖底的石子,避開表層的激蕩。她回憶起筆記本上的那句話︰“假道藏刃,真言匿形。”——真正的路徑不在對抗,而在順應。
她開始調整自身的能量頻率。
以呼吸為節拍,以心跳為基準,一點點將體內的秘術波動與外界干擾同步。起初極難,每一次微調都引發更劇烈的腦痛,仿佛神經被拉扯到極限。但她咬牙堅持,指尖掐住手腕脈門,用痛感錨定現實。
漸漸地,那種被撕裂的感覺減輕了。
外界的干擾依舊存在,但不再像刀鋒割裂思維,而更像一層薄霧,籠罩卻未侵入。她能感知到自己的意識重新凝聚,雖不能完全施展“心靈洞察之鏡”,但已能短暫維持清醒。
她睜開眼。
視線清明了些。干擾仍在,但已被她“屏蔽”在意識之外,如同戴上了一層濾網。她知道這種狀態撐不了太久——精神消耗極大,且隨時可能被對方察覺她的適應行為,升級干擾強度。
她必須前進。
她撐地起身,腳步放輕,每一步都測算著落點與呼吸的節奏,避免引發能量波動的共振。她不再直視木門,而是用余光掃視周圍岩壁,觀察干擾場的強弱分布。她發現,靠近地面三尺以下的區域,波動明顯減弱,仿佛干擾源位于高處。
她蹲下身,幾乎貼地前行。
越靠近木門,書頁翻動聲越清晰。不再是單調的節奏,而是有了微妙的停頓與重音,像在閱讀一段復雜的文字。她忽然意識到,那不是隨機翻頁,而是在“讀”——讀她的行動,讀她的狀態,甚至可能讀她的記憶。
她心頭一緊。
就在她距木門僅剩五步時,干擾驟然增強。
不是腦中的刺痛,而是整個空間的氣流突變。空氣像被抽空又瞬間填滿,耳膜鼓脹,胸口發悶。她踉蹌一步,膝蓋撞上地面,掌心舊傷撕裂,血流更急。她抬頭,看見木門上方的岩壁竟浮現出一圈極淡的光紋,呈螺旋狀,緩緩旋轉,與她左臂的灰白紋路隱隱呼應。
那是共鳴陣列。
對方不僅在干擾她,還在試圖與她的身體建立連接——利用她左臂的紋路作為媒介,反向讀取她的意識。
她猛地後撤,但已遲了半步。
一股冰冷的觸感順著左臂紋路向上攀爬,像蛇鑽入血管。她感到自己的記憶開始不受控地閃現︰重生那夜的雨、第一次使用“心靈洞察之鏡”時的震驚、甦悅遞給她熱奶茶的笑容……這些畫面被某種外力“捕捉”,正被抽離。
她怒吼一聲,將秘術全部灌入左臂,強行切斷共振。
“砰!”
一聲悶響,她整個人被震退數尺,後背撞上岩壁,喉頭一甜,嘴角溢出一絲血線。那股觸感消失了,光紋也迅速隱去。但她知道,對方已經“看見”了她的一部分。
她喘息著,手指顫抖地摸向懷中筆記本。
剛觸到封面,指尖卻頓住。
不對。
筆記本的溫度變了。
上一刻它還只是微溫,像被體溫焐熱的紙張。可現在,它竟在發燙,甚至帶著一絲脈動,仿佛里面封存著某種活物。她緩緩將它取出,借著藍晶殘存的微光查看。
封面依舊空白,可當她翻動第一頁時,紙張上的字跡竟在緩慢變化。
原本只有簡筆圖與零星符號的頁面,此刻浮現出新的文字——不是手寫,而是像被無形之筆一筆一劃刻上去的,墨色深黑,邊緣微微暈染。
她盯著那行字,血液幾乎凝固。
“你讀他人心,誰讀你心?”
字跡浮現的瞬間,書頁翻動聲戛然而止。
整條通道陷入死寂。
她猛地抬頭,死死盯住那扇木門。
門縫依舊緊閉,可她清楚地感覺到,門後的“存在”正透過門板注視著她,不是用眼楮,而是用某種超越感官的方式,穿透她的皮囊,直視她的靈魂。
她緩緩將筆記本收回懷中,左手緊握藍晶,右手按在左臂紋路上。
干擾仍在,但她已找到應對之法。她不再試圖強行開啟“心靈洞察之鏡”,而是讓自己的能量狀態持續與干擾場共振,像一片落葉隨波逐流,不激起任何漣漪。
她向前邁步。
一步,兩步,三步。
每一步都踩在干擾波的節點上,避開共振峰值。她的身影在昏暗中顯得極輕,仿佛隨時會散入空氣。
距木門只剩最後兩步時,她忽然停下。
右手緩緩抬起,指尖距門板僅有一寸。
她沒有推。
而是用指甲,在門板上輕輕劃了一下。
一道細微的刮痕出現。
幾乎在同一瞬間,門內傳來一聲極輕的吸氣聲——不是書頁聲,是人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