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在基地入口的金屬門框上，反射出一道細長的光斑，恰好落在林晚的鞋尖前。她站得筆直，掌心還殘留著方才與黑衣人交鋒時的灼熱感，那塊符文碎片在衣袋里沉甸甸的，像一枚尚未引爆的信標。遠處霧氣正緩緩退去，草葉上的露珠一顆顆滾落，仿佛昨夜的戰斗只是大地一次短暫的震顫。
可她知道，危險並未結束。
陸離站在她側後方，正低頭查看腕表上的能量讀數。其余聯盟成員陸續從掩體後走出，有人拍打著肩上的塵土，有人低聲交談，氣氛松弛下來，甚至有人笑了。
林晚卻忽然皺眉。
她看見甦悅從左側緩步走來，臉上帶著笑意，可那笑意凝在嘴角，弧度一成不變，像是被刻上去的。她揮手打招呼的動作也顯得遲滯，手腕轉動的角度比平常慢了半拍，仿佛在某種無形的介質中移動。
“林晚，你剛才太厲害了。”甦悅開口，聲音清亮，卻少了往日的起伏。
林晚沒有回應。她的目光掃過其他人——一名隊員正反復檢查同一把槍械，明明已經確認過彈匣，卻像忘了剛才的動作，又一次拆卸；另一人站在原地，仰頭望著天空，可那片天明明無雲無光，他卻看得入神，嘴角微微抽動。
不對勁。
她後退半步，脊背輕輕抵住金屬門框。指尖微動，悄然凝聚起一絲“靈樞引”的余力，試探性地探向周圍空氣。能量場平靜如常，沒有干擾波的痕跡，也沒有符文波動。可人，全都不對了。
就在這剎那，視野邊緣的景物開始扭曲。基地的外牆像被水浸過的紙張般微微褶皺，地面浮現出一層薄薄的霧狀光暈，不似晨霧，倒像是從地底滲出的幽藍微芒。她眨了眨眼，景物恢復，可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卻愈發清晰——仿佛整片空間正被某種意識緩緩編織。
她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已開啟“心靈洞察之鏡”。
視線瞬間穿透甦悅的雙眸。對方的腦海如鏡面浮現，可映出的卻不是真實的思緒，而是一段不斷循環的畫面︰林晚站在廢墟中央，手中握著斷裂的秘寶，四周是倒下的聯盟成員，血流成河。畫面精致得如同實景，可情緒卻是空的——沒有恐懼，沒有悲傷，只有一種機械般的重復播放。
林晚心頭一震，迅速轉移目標，凝視另一名隊員。同樣的景象︰他正跪地痛哭，口中喊著“我們錯了”，可眼神呆滯，情緒斷層。再換一人，腦海里竟浮現出她前世死亡的場景——辦公室的燈熄滅，文件散落一地，趙銘站在她身後，嘴角含笑。
她的呼吸一滯。
這不是讀心，這是投射。
有人在利用某種力量，將精心編織的幻象強行灌入每個人的意識，而她的“心靈洞察之鏡”竟無法穿透這層虛假，只能被動接收這些被植入的影像。
她猛地閉眼，關閉能力。額角已滲出冷汗，太陽穴突突跳動，那是使用過度的前兆。她強迫自己冷靜，指尖輕輕摩挲衣袋中的符文碎片——那道銀線，與秘寶上的紋路相似，而昨夜敵人使用的符文卻被扭曲。如今這幻象，是否也是對古老力量的另一種濫用？
她抬頭環顧。
聯盟成員已開始無序走動。有人突然拔槍指向同伴，大喊“你不是他”；有人跪地抱頭，嘶吼著“停下”；還有人朝著空地奔跑，仿佛在追逐某個只有他能看見的目標。秩序正在瓦解，信任在崩塌，而真正的敵人，依舊藏在暗處。
林晚快步走向圓桌，秘寶仍靜臥其上，表面紋路毫無反應。她伸手欲觸，指尖距石面尚有寸許，忽覺掌心一麻——那不是能量的接觸，而是某種共鳴的排斥。仿佛秘寶在警告她，不要踫。
她收回手，目光驟然鎖定基地外圍的地面。昨夜黑衣人砸下的符文裂痕仍在，邊緣焦黑，可此刻，那裂痕深處竟滲出極淡的藍光，如同呼吸般明滅。她蹲下身，指尖輕撫裂縫邊緣，觸感冰涼，卻帶著微弱的脈動，像是某種生命體的搏動。
她猛然醒悟——幻象的源頭，不在空中，不在人心，而在地底。
她站起身，正欲呼喊，卻見陸離朝她走來。他的步伐穩定，眼神清明，似乎未受影響。
“你感覺到了？”他低聲問，聲音壓得極低。
林晚點頭︰“幻象有實體源頭，很可能與地底的符文裂痕有關。它在釋放某種精神頻率，影響人的意識。”
陸離皺眉︰“可為什麼你還能保持清醒？”
“因為‘心靈洞察之鏡’。”她迅速解釋，“它讓我能短暫剝離表層幻覺，看到意識的真實狀態。但……”她頓了頓，“這能力有極限。我每天只能用三次，每次一分鐘。若強行突破，精神會崩潰。”
陸離沉默片刻︰“那現在還剩幾次？”
“兩次。”她答得干脆。
“夠了。”他點頭，“告訴我怎麼做。”
林晚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混亂的現場。她必須找到幻象的薄弱點——那種被強行植入的畫面中，總會有邏輯斷裂之處。就像甦悅的笑，太過完美，反而失真。
她閉眼，再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目標鎖定一名正與空氣搏斗的隊員。畫面浮現︰他正與一名黑衣人對峙，拳拳到肉，可地面沒有腳印，空氣中沒有能量波動，他的對手甚至沒有影子。
破綻。
她猛地睜眼，轉向陸離︰“幻象依賴‘共識現實’——當多數人相信某一場景時，它就會變得更真實。我們必須打破這種共識。你去找三名未完全迷失的人，讓他們同時大聲喊出‘這是假的’，聲音越大越好。”
陸離立刻行動。
林晚則走向甦悅。她站在原地，目光空洞，口中喃喃︰“林晚，你輸了……你永遠贏不了……”
林晚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觸感冰冷，脈搏卻快得異常。
“甦悅。”她低聲說，“你還記得高中時，我們逃課去吃那家巷子口的豆腐腦嗎？你說老板多給你一勺，是因為你長得像他女兒。”
甦悅的嘴唇微動，眼神出現一絲波動。
林晚繼續︰“你說那天下了雨，我們沒帶傘，跑得滿身是水，笑得像瘋子。你還記得嗎？”
甦悅的睫毛顫了顫。
林晚抓緊時機，第三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
這一次，她不再讀取幻象，而是反向探查——她將自己的意識如細針般刺入那層虛假畫面的邊緣，尋找連接點。她“看”到了一條微弱的光絲，從甦悅的眉心延伸而出，沒入地下裂痕。
連接已確認。
她正欲收回能力，忽然，那光絲猛地一顫，反向傳來一股巨力。她的腦海如遭重擊，眼前炸開一片血色，耳中響起低語——不是語言，而是一種扭曲的、非人的音節，像是無數人在同一時刻低吟。
她的膝蓋一軟，幾乎跪倒。
陸離及時扶住她︰“怎麼了？”
林晚咬牙，聲音發顫︰“地下……不止是裂痕。有個東西……在下面……它在看我們。”
她抬頭，望向基地中央的秘寶。那一瞬，她發現自己看見石頭表面的紋路動了一下，像是某種古老的眼楮，緩緩睜開。
而就在此時，甦悅突然轉頭，直勾勾盯著她，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一個不屬于她的微笑。
“你找得到真相嗎？”她的聲音變了，低沉、沙啞，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可真相，也是幻象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