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鞋底踩碎了一小片玻璃渣,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吞沒。她沒有停下,只是右腳微微外撇,避開地上那灘暗紅色的液體——不是血,是某種能量泄漏後凝固的殘渣,在昏黃燈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這是她突破最後一道防線時留下的痕跡,也是通往核心區域唯一的路徑。
前方是一間半塌的實驗室,鐵門歪斜地掛在鉸鏈上,像一張被撕裂的嘴。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氣味,像是燒焦的電路板混著雨後泥土,又夾雜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腥。她的指尖擦過門框邊緣,觸到一層細密的震動,仿佛整座建築都在呼吸。
她知道,那個人就在里面。
林晚深吸一口氣,將左手按在胸口,感受著心跳從急促到平穩的過程。這不是第一次面對強敵,但卻是第一次,在使用“心靈洞察之鏡”前如此清醒地意識到代價。今天已經用過兩次了,一次識破敵方指揮官的心理盲區,一次預判伏擊陷阱。再用第三次,精神會像繃到極限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可她別無選擇。
她邁步走進去,腳步落在地板上的節奏刻意放慢,每一步都踩在光影交錯的縫隙中。房間中央站著一個男人,背對著她,穿著一件看不出材質的長袍,袖口垂落時輕輕拂過地面,竟沒有一絲聲響。他面前懸浮著一團幽藍色的能量體,形狀不定,時而收縮成球,時而拉伸如絲,像有生命般緩緩旋轉。
林晚停在五米外,右手悄悄握緊藏在袖中的匕首——不是陸離那把,是她自己準備的,刀柄纏著新的防滑布,吸汗卻不留指紋。
男人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卻不沙啞︰“你比他們快。”
林晚沒答話,只盯著他的後腦勺,集中全部注意力。她必須在他轉身前完成讀取。
三秒。
兩秒。
一秒。
她閉眼,再睜,瞳孔深處閃過一道極淡的銀光——心靈洞察之鏡開啟。
那一瞬間,對方腦海如鏡面般清晰浮現︰
不是雜亂的情緒碎片,而是一幅流動的畫面——神秘能量並非自然生成,而是由某種符號結構驅動,那些符號嵌套在空氣中,肉眼不可見,卻能被特定意志激活。更驚人的是,這些符號竟與她前世公司檔案室里見過的一份加密文件極為相似,那是趙銘私藏的資料,曾讓她好奇卻無法破解。
而現在,她終于明白為何熟悉。
因為那是同源的東西。
她幾乎要脫口而出,卻猛地咬住舌尖,逼自己冷靜。對方的精神力遠超預估,哪怕只是窺探,也已激起強烈反彈。一股灼熱感從太陽穴炸開,像是有人拿針扎進顱骨。她眼前一黑,膝蓋發軟,硬是靠咬牙撐住沒晃動。
男人緩緩轉過身。
林晚終于看清他的臉——四十歲上下,眉眼溫和,甚至帶著笑意,可那雙眼楮卻空得可怕,像兩口深井,連倒影都不存。
“你在看什麼?”他問,語氣像在討論天氣。
林晚沒回答,只低頭看了眼自己右手虎口處滲出的血——剛才握刀太緊,舊傷裂了。血珠順著指縫滑落,在地面砸出一個微小的紅點。
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剛才讀取到的畫面中,那些符號並非靜止,而是隨著周圍環境中某種元素濃度變化而波動。比如鐵、比如水汽、比如……血液。
她的血滴在地上時,那團懸浮的能量體,極其短暫地顫了一下。
不是錯覺。
林晚抬起頭,目光落在男人腳邊一塊破損的金屬板上,上面殘留著幾道劃痕,形狀恰好構成一個殘缺的符號。她不動聲色地挪動左腳,讓鞋底輕輕碾過那滴血,將它抹開成一道細線,朝那符號方向延伸。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眉頭微蹙,抬手欲揮。
就是現在!
林晚猛地沖上前兩步,不是攻擊,而是蹲下,指尖迅速描摹那道血線與符號的連接點。她不知道原理,但她知道規律——能量會響應特定結構的完整。
果然,那團幽藍猛地一頓,隨即劇烈震顫起來,仿佛內部失衡。
男人臉色驟變,第一次露出驚愕︰“你……”
林晚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猛地站起,將匕首狠狠插進地面裂縫中,刀身瞬間被一股無形力量包裹,發出低頻嗡鳴。她不是要傷他,是要制造干擾——讓那符號因外來能量介入而紊亂。
她成功了。
空氣中浮現出肉眼可見的波紋,像是水面被風吹皺。男人踉蹌後退一步,臉色由白轉青,額角滲出冷汗。
林晚喘著氣,太陽穴仍在跳痛,視野邊緣已經開始模糊。她知道,這一擊不會致命,但足夠讓她看清一件事︰
這能量,不是無敵的。它依賴結構,依賴媒介,依賴人的意志去維持平衡。
而她,剛剛找到了它的脈搏。
男人盯著她,眼神終于不再是漠然,而是……審視,甚至有一絲忌憚。
“你不該來。”他說。
林晚抹去唇邊一絲血跡,聲音啞得不像自己︰“我該來的,早就來了。”
她慢慢拔出匕首,刀尖朝下,血順著刃口滑落,滴在那道血線上。
最後一滴落下時,整片地面微微震動。
男人瞳孔驟縮。
林晚卻笑了。
她不是在笑勝利,是在笑自己終于明白——真正的力量,從來不是靠金手指碾壓,而是看穿規則之後,還能用最笨的辦法把它打破。
她抬起腳,準備踩斷那條血線。
劍尖落地的聲音卻在此刻響起。
不是她的劍。
是男人袖中滑出的一枚徽章,邊緣鋒利如刃,墜地時發出清脆一響。
它正對著她,紋路朝上,像一只睜開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