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陳玄御一定要在陳無赦身上種下死咒……
難怪……我龍族必死……
難怪……我和陳無赦的命運一直糾纏不休……
原來竟是因為，太古碑文存于魔君魂魄之中！
神既是魔！
魔亦為神！
陳無赦血眸中的瘋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承受了萬古罪孽與污穢後的奇異清明。
他靠在我懷中，氣息微弱，卻字字清晰，如同宣告“瑤光……你賴以維系權柄、肆意曲解的‘天規’……其根源在此。你所行……早已背離盟約真意……竊取權柄，操弄因果……你，才是最大的悖逆之者！”
碑文虛影流轉，散發出一種無形卻無可辯駁的“理”，如同無形的枷鎖，開始反向纏繞瑤光周身那清冷的月輝。
她周身的光華竟開始微微搖曳，變得不穩！她賴以存在的根基，正在被動搖！
“不……不可能！”瑤光絕美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近乎失態的神情，那是一種根基被撼動時產生的、源自靈魂深處的驚懼，“罪骨之身……怎會承載盟約碑文？！這違背了法則！”
我強撐著站起身，將虛弱的陳無赦護在身後，誅魂劍雖黯淡，卻再次被我握緊。
龍族之血在玉丞渡來的天帝本源滋養下熊熊燃燒，護心龍骨與那盟約碑文的虛影產生了微弱的共鳴。
“因為這‘罪骨’，本就是守護盟約最後一道防線的代價！”我聲音嘶啞，卻帶著洞悉真相後的決絕，“以身為獄，囚禁萬古罪孽，以魂為碑，銘記最初誓言！這才是‘罪骨’真正的宿命！而非你口中那污穢不堪的存在！瑤光，你的算計，從一開始就錯了！”
玉丞也掙扎著站起，盡管帝袍染血，氣息奄奄，但他眼神明亮，朗聲道“瑤光，收手吧！此刻回頭，尚可保全一絲顏面。若再執迷不悟，待盟約之力徹底甦醒，反噬之下，你億萬載修為必將毀于一旦！”
瑤光周身清輝劇烈波動，她看著我們三人——一個引動龍族逆勢的太子，一個承載盟約碑文的罪骨，一個不惜燃燒本源的天帝。
再看看那不斷映照、仿佛在無聲審判她的古老碑文，她臉上的驚懼逐漸被一種極致的冰冷與不甘所取代。
她沉默了數息，那雙仿佛能洞悉萬古的眼眸中，光芒急速閃爍，最終，竟緩緩收斂了周身所有的殺意與清輝。她懸浮在那里，如同一個普通的絕美女子，只是眼神復雜無比。
“……罷了。”她輕輕吐出兩個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沙啞，“明棠，陳無赦，玉丞……你們贏了。”
她目光掃過我們，最終落在我和陳無赦身上“就此停手。我退出天庭，不再干涉三界之事。你們亦可安然離開，甚至……玉丞可重掌天帝權柄。我們，就此兩清。如何？”
妥協？高高在上的瑤光神君，竟然提出了和解？
場中一片死寂。
玉丞面露愕然，似乎沒想到她會如此輕易放棄。
連陳無赦都微微蹙眉。
我看著瑤光眼中那深藏的、哪怕妥協也未曾完全消散的冰冷與算計，心中卻是一片清明。
她怕的，不是我們三人，而是那正在甦醒的《太古盟約》之力，是那足以從根本上否定她、甚至將她打回原形的本源法則。
她的退讓，不過是權宜之計。只要盟約之力再次沉寂，以她的手段和隱藏的力量，卷土重來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天地，需要一個真正的清明，一個徹底斬斷所有幕後黑手、讓法則重歸正軌的契機。
我低頭，與陳無赦對視一眼。
無需言語，我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決意。他血眸中的清明與堅定，與我龍魂深處的決絕，交相輝映。
我抬起頭，看向瑤光，緩緩搖頭，嘴角勾起一抹帶著血色的、釋然卻又無比堅定的弧度。
“兩清？”我的聲音在寂靜的廢墟中回蕩，“瑤光，你錯了。從你操弄因果，囚禁忠良，篡改天規，意圖將三界變為你私產的那一刻起，這一切，就無法兩清了。”
陳無赦靠著我，虛弱卻清晰地接口，聲音不大，卻如同最後的審判“你……可以退。但這被扭曲的秩序，這因你而起的冤屈，這潛藏在法則之下的污穢……需要被徹底淨化。需要……一個了結。”
玉丞似乎明白了什麼，眼中瞬間涌上巨大的悲痛與不忍，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最終化作一聲無力的嘆息，緩緩閉上了眼楮。
他知道，這是唯一能根除毒瘤、真正還天地一個朗朗乾坤的辦法。
瑤光的臉色徹底變了，她眼中首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你們……想做什麼？！”
我和陳無赦沒有再回答。
我將他扶穩，與他並肩而立。
我催動體內最後所有的龍元，引動護心龍骨最深處的龍族本源，不再是為了戰斗，而是為了……獻祭！
璀璨奪目的金色龍炎自我周身沖天而起，不再是攻擊，而是化作一道貫通歸墟與現世的金色光柱，那光柱之中，是龍族最後的氣運與我對這天地最純粹的祈願——滌蕩污濁，重塑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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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陳無赦閉上了眼楮。他體內那沉寂了萬古的“罪骨”之力與魂魄中映照的《太古盟約》碑文虛影徹底融合！
漆黑如墨的罪孽氣息與純白聖潔的盟約之光，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身上達成了詭異的平衡與交融，然後……轟然爆發！
沒有毀滅的能量沖擊，只有一種無形的、浩瀚的、源自世界本源的“修正”之力，以他和我的獻祭為引，如同水銀瀉地，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掠過瑤光，掠過玉丞，掠過整個靜默庭，朝著歸墟之外，朝著九重天，朝著三界每一個角落彌漫而去！
“不——！”瑤光發出了驚恐的尖叫，她試圖抵抗，試圖逃離，但那“修正”之力無視了她的所有防御，直接作用于她的存在本質與她所扭曲的法則連線之上！她周身清輝寸寸崩碎，氣息急劇衰落，仿佛有什麼根本性的東西正在被強行剝離、修正！
她看向那在金光與黑白交織光芒中，身影逐漸變得透明、嘴角卻帶著解脫笑容的我和陳無赦，眼中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震駭與最終極的恐懼。
光芒中，我最後看了一眼玉丞，看了一眼這破碎的靜默庭，神魂歸于沉寂的最後一刻，我與陳無赦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從一開始在清槐鎮的相遇，到如今攜手共赴黃泉，我自己也沒想到，我和陳無赦，竟有如此緣分。
罪骨同生？
呵呵。
哪有什麼罪骨。
我只記得他笑得明朗，叫我“哥。”
我只記得他像個跟屁蟲一樣，不管遇到什麼都死死跟著我。
我只記得他眼眶紅紅，哭著叫我不要丟下他。
我原本以為我會一直帶著他，一直做個普通的安魂者，誰料命運卻不肯放過我和他……
我們被命運裹挾著，一直走一直走，最終走到了這里……
我想走的路，不是這一條……
但我和阿赦，都沒得選。
有多久沒有看到阿赦笑容明朗的叫我“哥”了呢？
好像在不久以前，他還是那個單純的少年。
好像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經是那個不會笑的魔君了。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
可那又怎樣？
他始終是我深愛的阿赦啊。
我緊緊握著他的手，轉頭去看他，卻發現他也在看著我。
一雙眼楮，干淨得就像一汪清泉。
“哥，回家。”
他扯著嘴角，笑著對我說。
我點點頭，朝著他微微一笑。
意識消散的盡頭，仿佛听到了一聲貫穿三界的、來自法則本源的清鳴，如同枷鎖斷裂，濁氣消散，天地為之一輕。
天地，終得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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