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瑤光神君緩步上前,清冷的目光掃過眾仙,最終定格在玉丞身上。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幸存者的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定論。
“天庭不可一日無主,三界秩序亟待重整。”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我和陳無赦,“龍族冤屈已雪,魔君……大仇得報。然天地運轉,非憑私怨可止。”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玉丞身上“玉丞,你本為天族,司職鬼差,雖入魔道,卻非出自本心惡念,乃情劫所困,且于揭露天帝罪行、撥亂反正中有大功績。更兼……你曾是最貼近輪回秩序之人,深知眾生疾苦,而非高高在上。”
玉丞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錯愕“神君?我……”
瑤光神君抬手止住了他的話,繼續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舊秩序因其腐朽而崩塌,新秩序需不同于過往之人執掌。你非舊日天庭既得利益之輩,與各方皆無太多瓜葛,或可帶來一番新氣象。”
她的話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間引起了殿內殘余仙神的騷動。
讓一個墮魔的鬼差繼承天帝之位?這簡直聞所未聞!
“瑤光神君!此事萬萬不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仙官顫巍巍出列,“玉丞已墮魔道,豈能……”
“魔道?”瑤光神君淡淡打斷他,拂塵指向尚未完全消散的陳玄御逸散的光點,“請問,方才那位秉持‘天道’者,其所行之事,比之魔道如何?”
老仙官頓時語塞,面紅耳赤,訥訥不能言。
其余原本想反對的神仙也紛紛閉上了嘴。
是啊,一個道貌岸然卻行盡卑劣之事的天帝,與一個為情墮魔卻在大義面前挺身而出的墮仙,孰正孰邪,此刻已難以簡單界定。
陳無赦忽然冷笑一聲,聲音嘶啞“誰坐那個位置,與我無關。只要不來煩我和阿棠。”他看向玉丞,血眸中沒有任何情緒,“你若能讓他們安分點,別再出個老匹夫,隨你的便。”
我艱難地抬起頭,看向玉丞,又看向瑤光神君,緩緩道“龍族……只求公道。如今公道已得……天庭之事,龍族不再干涉。”
我的聲音微弱,卻帶著龍族最後的驕傲與決絕。
那個位置,龍族從未覬覦,如今更不會留戀。
玉丞站在那里,臉色變幻不定。他看著那御座,眼中沒有絲毫貪欲,只有深深的抗拒與疲憊。
他想要的,從來只是找到阿媚,而非這統御三界的沉重枷鎖。
“神君,”他苦澀開口,“我只想找到阿媚,這位置……”
“找到她之後呢?”瑤光神君目光如炬,“若三界因權力真空而陷入混亂,征伐再起,輪回崩壞,何處又能容你二人安寧?執掌秩序,並非只為權力,更是責任。唯有秩序穩固,你所珍視之人,方能真正安穩。”
玉丞渾身一震,沉默了下來。
他看向我和陳無赦,我們二人一個重傷瀕死,一個心死神傷,皆不可能接手這個爛攤子。
他看向下方那些心思各異的仙神,深知若無人強勢鎮壓,天庭立刻就會陷入內斗,屆時波及三界,後果不堪設想。
許久,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那抹墮魔的戾氣漸漸被一種沉重的、無可奈何的決然所取代。他額間的黑色印記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我……明白了。”他聲音干澀,一步步走向那御座。腳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無形的荊棘之上。
他沒有立刻坐下,而是轉身,面向殿內所有仙神,目光掃過那些復雜的臉龐,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堅定的力量
“吾,玉丞,今日于此,非為榮登九五,乃受禪于危難,暫攝天帝之位,以定乾坤。”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起來“舊日罪愆,已得清算。自今日起,天庭律法當重塑,仙神功過需重定!凡有徇私枉法、欺壓下界者,嚴懲不貸!三界秩序,非天族獨尊,眾生皆有其道!”
他的聲音逐漸帶上了一絲威嚴,那並非源自修為的壓迫,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決斷“吾曾墮魔,深知情之苦、恨之痛、秩序崩壞之害。此位,吾暫代。待三界秩序初定,自有賢能者居之!”
說罷,他猛地一揮衣袖,一股混合著墮仙之力與天族本源的氣息擴散開來,雖然不算壓倒性的強大,卻帶著一種破而後立的決絕與信念!
他最終沒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站在御座之前,如同一個暫時看守權柄的哨兵。
瑤光神君微微頷首,率先躬身“謹遵天帝法旨。”
她這一禮,代表了元始天尊一脈的認可,分量極重。
殘余的仙神們面面相覷,最終在現實的壓迫和瑤光神君的威懾下,紛紛躬身行禮,聲音參差不齊,卻終究是認下了這位前所未有的“墮仙天帝”。
陳無赦嗤笑一聲,攙扶起幾乎無法站立的我“戲看完了,阿棠,我們走。”
我最後看了一眼站在御座前的玉丞,他孤身立于那片廢墟與金光之中,背影挺拔卻透著無盡的孤寂與沉重。
新帝已立,然而誰都明白,這絕非結束,而是一個更加艱難、充滿未知的開始。
我和陳無赦相互攙扶著,拖著殘破的身軀,一步步走出這座崩塌了舊日信仰的凌霄寶殿,將身後的紛擾與責任,暫時拋卻。
我們的路,在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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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冥遺淵的風,似乎都因凌霄殿那場驚天變故而滯澀了片刻。
我和陳無赦相互攙扶,撕裂虛空,踏出時,已重回這片龍族最後的躲藏之地,也是囚禁之地。
腳下是焦黑破碎的大地,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怨念與死寂。
遠處,那深不見底的歸墟之眼依舊緩慢旋轉,卻仿佛比往日多了幾分沉寂,像是在哀悼,又像是在等待。
陳無赦將我小心安置在一塊斷裂的巨石旁,自己則拄著七殺劍,喘息粗重。
他血眸中的空茫未散,弒父帶來的並非解脫,而是一種更深沉的、無處著力的虛無。
我也好不到哪去,魂魄如同被徹底掏空,僅憑護心龍骨一絲微弱的暖意吊著性命。
“回來了……”我嘶啞開口,聲音破碎得不成調。
他沉默點頭,目光掃過這片瘡痍,最終落向歸墟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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