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他掙扎得厲害,像是豁出去一般,指甲深深掐進我的胳膊,“明棠!你放開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那你要去哪里?”我的聲音冷了下來,“就這麼想逃?”
“不然呢?留在你身邊,看著你假惺惺的贖罪,等著你第二次把我丟進血池?”他的聲音淒厲,眼淚混著恨意滾落,“我受夠了!你的恩情我要不起!你的龍血我也不要!我只想離你遠遠的,死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我不準!”我攥緊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你是我用一千兩黃金贖回來的,是我的人,想走?問過我了嗎?”
“你的人?”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眼淚直流,“明棠!為了你這一句話,你可知我都死過多少回了?每一次我都相信你!可結果呢?”
“我告訴你,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再做你的人!”
說罷,他突然猛地發力,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我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另一只手迅速解下腰間的束帶,將他的雙手反綁在身後。
“你瘋了?!”我又驚又怒,看著他眼里決絕的光,心口像是被刀剜了一樣的疼,“只是為了離開我,你連命都不要了?”
“比起留在你身邊生不如死,死算什麼?”他仰頭看著我,月光照在他的臉上,蒼白的近乎透明,“明棠,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總有一天,我會從你身邊消失,讓你永遠也找不到!”
我看著他眼里的恨意,忽然想起那個在血池里對我笑的少年,想起那句模糊的“別哭”。
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疼。
“那我就把你困一輩子!”我咬著牙,將他打橫抱起。
他在我懷里瘋狂掙扎,罵聲、哭聲混在一起,像只被折斷翅膀的鳥,絕望而淒厲。
重新將他扔回軟榻時,他已經沒了力氣,只是睜著眼楮瞪我,眼淚無聲地淌。
我取了條更結實的綢帶,將他的手腳牢牢困在榻柱上,又在他嘴里塞了塊干淨的錦帕,免得他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在你想清楚之前,別再想著逃。”我俯視著他,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我不會讓你從我身邊消失了,絕不。”
他閉上眼楮,不再看我。
我坐在塌邊,看著他被捆住的手腕勒出的紅痕,心里那點踏實感徹底的消失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恐慌。
我好像抓住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抓住。
這一夜,他沒睡著,我也沒睡著。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如此牽動我的心,我想找他問清楚,卻又不敢動他分毫。
我只能輕輕的抱著他,像從來沒有擁抱過他那樣,他沒有再掙扎,任由我就這樣抱著他。
他好像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我迷迷糊糊,腦袋混沌不堪,像是做了一場盛大的噩夢。
——————
“滾開!!!”
一個少年眼含熱淚將我推開。
“明棠!你憑什麼忘記?你為什麼忘記?”
“明棠!醒醒啊!”
“我是陳無赦!我是陳無赦!”
“阿棠,不要把我扔進去,求你。”
“阿棠……”
“我是陳無赦啊!!!”
“阿棠……”
“阿棠啊……”
我從混沌中驚醒。
陳無赦?
我看著懷中不知何時睡著的少年,眼角還沾著晶瑩的淚珠。
陳無赦這三個字仿佛在我的心口狠狠剜下一塊肉來。
重霄,陳無赦?
他絕望掙扎的模樣,那雙盛滿恨意與破碎淚光的琥珀色眸子,與血池幻象中無聲呼喚“阿棠別哭”的少年面孔反復重疊,撕扯著我空茫的記憶。
不能讓他再離開。
這個念頭帶著近乎偏執的篤定,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我站起身,指尖凝聚起一絲精純的龍氣,帶著禁錮和守護的決絕意志。
金色的符文如同流動的融金,從我指尖流淌而出,無聲無息地烙印在靜室的四壁、門窗,乃至每一片青磚之上。
它們彼此勾連,形成一張緊密、堅韌的網。
龍鱗結界。
此結界非蠻力可破,唯有施術者或同源龍血方可開啟。
它隔絕內外,亦隔絕了他逃離的可能。
做完這一切,我最後看了一眼榻上沉睡的身影。他眉頭微蹙,即使在睡夢中,那份脆弱與倔強依舊清晰可見。
護心龍骨的位置傳來一陣溫熱的悸動,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感,卻又夾雜著更深的不安。
必須知道真相。
心念微動,我身形已在原地消散。
再出現時,已是淵亭境深處,那座懸浮于雲海之上、由萬年水晶與星辰金晶構築的恢弘龍宮。
熟悉的冰冷威壓撲面而來,帶著深海與星辰的氣息,卻無法驅散心頭的焦灼。
我無視沿途守衛驚愕的目光,身影如流光,徑直朝著二哥明池所居的“漱玉閣”掠去。
漱玉閣內水汽氤氳,引來的地脈溫泉在白玉池中汩汩流淌。
二哥明池只著一件素色單衣,斜倚在池邊的暖玉榻上,手中捧著一卷泛著金光的古老玉簡,神情專注。
裊裊水霧模糊了他俊朗的眉眼,顯得有幾分慵懶。
“二哥!”我的聲音打破了閣內的寧靜,帶著不容忽視的急切。
明池緩緩抬起頭,看到是我,眼中並無太多意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玉簡︰“三弟?何事如此匆忙?人間的逍遙日子過膩了?”
他語氣輕松,帶著慣有的調侃,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掃過我略顯緊繃的肩線和眉宇間的陰霾。
我幾步走到他榻前,無視了那氤氳的水汽,目光如炬,直直刺入他帶著溫和笑意的眼底︰“陳無赦是誰?我和他,到底發生過什麼?”
“陳無赦?”明池念著這個名字,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拿起旁邊的玉盞啜了一口瓊漿,“一個名字而已。三弟,你病了一場,記憶有些紊亂,莫要再糾結這些無謂的過往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像一層滑膩的油,試圖覆蓋住我刨根問底的決心。
“無謂?”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尖銳,“二哥,你告訴我,我手臂上那道早已消失的灼痛傷疤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我看到他心口那道疤會頭痛欲裂?!為什麼荒冥遺淵的血池會出現在我的幻象里?!為什麼他口口聲聲說我曾把他丟進血池?!”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疾風驟雨,砸碎了漱玉閣內溫吞的寧靜。
水汽似乎都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