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請!”賈富貴端起杯,“邊吃邊談。”
我坐下,既沒動筷,也沒踫杯。
目光銳利如刀,直刺賈富貴那雙藏在肥肉里的小眼楮︰“賈老板,明人不說暗話。這頓飯,我們領情,但這張榜,”我將手中依舊散發著隱含氣息的通緝令,擺在桌面上,“我揭下這張榜,為的是這個東西。”
手指輕輕敲了敲“破軍刃”三個字。
“我要先看看貨。”
賈富貴抿了一口黃泉釀,笑容不變,眼神卻微微閃爍︰“哦?小哥指的是?”
“破軍刃。”我吐出三個字,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我要確定賞金里那把破軍刃它就在這里,並且是真貨。”
“咳咳!”陳無赦一口雞肉卡住,噎得直翻白眼,張著嘴想要說話,被我一杯黃泉釀灌下去,死死按住。
陳無赦也是乖覺,立刻閉了嘴,豎起耳朵仔細听。
只見賈富貴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手指盤著那兩顆烏黑的眼珠珠子,發出輕微的骨碌聲︰“小哥,懸命樓的規矩,歷來都是事成之後,平目標憑證領取賞金。這破軍刃乃是極品的兵器,價值連城,輕易示人,恐怕不妥啊。”
“規矩是死的。”我身體微微前傾,琉璃誅魂劍自動出鞘懸在我身邊,無形的壓迫感彌漫開來,“白憐心是什麼東西,你比我清楚,三十七名賞金獵人、酒味天師、十二名鬼差、三名鬼吏……都成了榜上亡魂。這單買賣風險有多大,你心知肚明。我要先看到破軍刃,一時驗資,確保懸命樓有支付能力,不是空手套白狼,二嘛……”我眼神更冷,“若那破軍刃根本不存在,或者是假的,那我們豈不是白白去送死?我總得知道,自己拼了命去搏的東西,值不值得。”
雅間內一時安靜下來,只有陳無赦咀嚼食物的聲音和鬼火燈燃燒的輕微 啪聲。
賈富貴眯著眼楮,似乎在權衡利弊。陳無赦趁機又夾了一大塊忘川河鯉塞進嘴里,腮幫子鼓鼓囊囊,眼神在我和賈富貴之間來回瞟。
“小哥,你這是在為難老賈我啊。”賈富貴嘆了口氣,顯得很為難,“規矩立了這麼多年……”
“規矩可以破。”我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或者,我現在就把這張榜貼回去,權當沒揭過,餓死事小,丟臉也事小,被人當槍使,事大。”說著,我作勢就要起身。
“哎!別別別!”賈富貴臉上的肉抖了抖,一雙眼楮放著精光,死死的盯著隨我心意而動的誅魂劍,伸手虛攔,笑容重新堆起,但這次多了幾分無奈和算計,“小哥真是快人快語!也罷!老賈我就破例一次!權當是交了小哥這個朋友!也顯顯我懸命樓的誠意!”
他放下酒杯,拍了拍胖手。
雅間角落的陰影里,無聲無息地浮現出一個全身籠罩在寬大黑袍中,臉上戴著慘白哭喪面具的身影,氣息冷到整個雅間氣溫都驟降幾度。
這個黑袍人手上捧著一個狹長的金屬匣子,匣子表面沒有任何紋飾,卻隱隱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氣,仿佛里面關押著一頭凶猛的巨獸!
我心中微微下沉,這是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破軍刃氣息。
賈富貴臉上的肥肉擠出一個“真誠”的笑容︰“小哥請看,破軍刃,就在這里面。不過,只能看,不能摸。這破軍刃凶性太盛,出匣必見血,無論敵我。老賈就這一個懸命樓,可禁不起它折騰。”
我和陳無赦的目光牢牢的鎖定在那個黑匣之上,匣中透出一股純粹的、毀滅性的鋒銳之意,讓我二人皆是眉頭緊蹙。
賈富貴看我二人面色不對,連忙問道︰“二位小哥可是還有什麼疑慮?”說著,他抬起胖手一揮,那黑袍人將匣子輕輕打開。
一陣黑煙冒出,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破軍刃出現在我們眼前。
“嘶!”我和陳無赦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陳無赦甚至伸出手,想去拿破軍刃。
“小哥不可!”賈富貴連忙阻止,“只能看!不能摸!”
“我不摸!”陳無赦不耐煩的白了一眼,“當誰很稀罕似的。”說著,他手中一抖,燃著紅色火焰的破軍刃出現在手中。
這回輪到賈富貴和那黑袍人倒吸涼氣了。
只見賈富貴嘴唇微抖,眼角眉梢都是驚訝,說話的聲音都結巴了,“小、小哥,你們、你們有破軍刃?這、這兩把破軍刃竟還如此不同?”
“沒見過這樣黑氣騰騰的破軍刃。”我輕聲開口,忍不住蹙眉問道,“為何是黑色的?”
“這……”賈富貴手足無措︰“我拿到的時候,就是黑色的啊!”
我伸出手,放在匣子的上方,感受到一股毀天滅地的邪火熊熊燃燒,我緩緩的移動手掌,金色的雷電符文順著我的手掌亮起又熄滅。
賈富貴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確定眼前這把真的就是破軍刃,我放下手,長舒一口氣,對著賈富貴點點頭,“賈老板,東西收好便是,等我兄弟二人回來取。現在,吃飯!”
“對!吃飯!”陳無赦立刻響應,紅光一閃,他那把破軍刃已經消失不見。
他重新抄起骨筷,目標明確的指向那盤魂菇釀肉,動作快如閃電,仿佛剛才的插曲只是飯前的開胃小菜。
賈富貴不愧是老江湖,迅速收斂了石台,重新堆起那彌勒佛似的笑容,只是眼底深處那抹精光更甚,帶著深深的探究︰“對對對,吃飯!二位小哥請隨意!甦吉,給二位貴客布菜!”
小鬼甦吉立刻殷勤的飄過來,小心翼翼的為我們夾菜倒酒。
那八珍渡魂席雖然名字和賣相都透著陰間特色,但入口的味道卻出奇的好。
陳無赦吃得風雲殘卷,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的贊嘆︰“香!賈老板,你這忘憂廚的廚子手藝真絕了!”
我也沒客氣,陰米飯顆粒分明,帶著奇特的谷物香氣,就著幾樣小炒,吃得飛快。
黃泉釀入口辛辣,入喉卻化作一股暖流,迅速驅散了陰寒,補充著消耗的體力。
我和陳無赦如同餓了三天的猛虎,對著滿桌佳肴發起了“沖鋒”。
賈富貴在一旁作陪,小口抿著酒,眼神在我和陳無赦身上來回掃視,帶著商人特有的精明算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他幾次想開口套話,都被陳無赦含糊的咀嚼聲和我專注進食的冷漠態度給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