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看了一眼滿堂的牌位,那些流著血淚的眼楮都在看著我,陰沉可怖。
“還有什麼好問的呢?”我看向她。
她一時語塞,看著我的渾濁眼眶里,竟然流下一行清淚。
“你……你要做什麼?”她又問。
“破陣,放出柳凰英和那些被鎮壓的士兵,找到柳凰英孩子的尸首,讓他們母子團聚,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然後安魂,送他們入陰司,轉世投胎。”
“你!”老嫗焦急的拉住我,手指顫抖的指向那些流著血的牌位,顫聲說道︰“你難道就一點慈悲心腸都沒有嗎?放出柳凰英,整個清槐鎮都要葬送掉的!在你眼中,這些人就不是人嗎?他們的魂魄不安就與你無關?”
“你這老太婆說話好無賴!”一直在旁邊默不開口的陳無赦突然爆發,破口大罵︰“你是腦子被屎糊住了嗎?他們魂魄不安,他們魂魄不安那是他們自己做的惡!污蔑柳凰英夫婦棄城而逃的時候怎麼沒有不安?將柳凰英活剖了的時候怎麼沒有不安?將那個無辜的嬰兒做成煞的時候怎麼沒有不安?他們的魂魄若是被柳凰英一把怒火燒個干淨才好呢!這個世界也干淨些!”
我忍不住撲哧一笑,這小子,罵人還挺有水準。
老嫗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我斂住神色嘆了口氣,對那老嫗說道︰“難道,你還想每年死一個人嗎?難道你還想無數道人前僕後繼來送死?做錯了事情的是你們,你就算補救,又有什麼用?為了那點所謂的血脈,你們還要葬送多少人?”
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牌位,我吐出一口濁氣︰“林娘娘,你的族人就算被你困在這里永世不得超生,可他依舊控制著武燼麟在作惡,你依舊活著,你困著他們,又何嘗不是在保護他們?那柳凰英呢?武玄戈呢?那些戰死沙場卻背負罵名的戰士們呢?他們何其無辜?一口怨氣滔天,如今不也被你們困在清槐鎮不得往生?”
老嫗看著我面色突變。
“你!你竟真的知道我是誰!”
“一切因你而起,你說你活了這些年,宛如地獄,可真正活在地獄里的人,是柳凰英,是武燼麟,是那些戰士,是那些被你和他蒙騙的百姓。”我沉聲說道。
她無力的放下了手,閉上眼楮不再說話。
我嘆了口氣,拉著陳無赦離開。
出門之際,我留下一句話︰
“林娘娘,一切都該結束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難走,我和陳無赦一路無話。
雨還在下,卻已經變小了。
我呼吸著雨中清新的草木香氣,心情忽然變得舒暢起來。
陳無赦跟在我身後,幾次欲言又止,但因山路難走,最後還是閉上了嘴,默默的跟在我身後。
回到清槐鎮時,雨已經停了,一縷陽光剛好沖破黑暗,照耀在山間。
我抬起頭,仿佛看到山間瓖嵌著的青銅棺槨微微顫動,發出碎裂的聲音。
腕上的安魂鈴輕輕跳動著,背上的誅魂劍也隱隱發燙。
“霖哥,到底怎麼回事,你能跟我說清楚麼?”陳無赦抓著我,滿臉問號︰“你在山上和那個老嫗的對話,听得我雲里霧里的,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什麼也听不明白,你叫她林娘娘,難道,她就是那個從西雲城里出去的貴妃?她怎麼還活著?”
我微微一笑,對陳無赦說道︰“走吧,今天你就可以見到你師姐了,等一切都結束了,我會告訴你的。”
陳無赦看著我欲言又止,我卻看向那縷陽光,它突破雲層逐漸變大,照耀著清槐鎮上方的黑霧。
踏著晨光走進清槐鎮,雖然天色還早,路上行人不多,但在路過一個菜市場時,陳無赦停了下來。
我轉頭去看,菜市場里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小販叫賣著“芹菜兩塊”的聲音,硬幣叮當落進鐵盒的聲音,油鍋滋滋的炸著糖糕,蒸籠掀開時的白氣,裹著包子的肉香。
“你餓了?”我問。
陳無赦搖搖頭,眉目間有一絲失落︰“霖哥,昨晚那個老嫗說,清槐鎮的人,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成了武燼麟的活尸傀儡,這是真的嗎?你看這些人,多麼的鮮活啊。”
我挑了挑眉,“劉大叔不也挺鮮活的麼?”
陳無赦變了臉,瞥了我一眼︰“你就不能說點好的?”
“走吧,劉大叔肯定在民宿里給我們做好飯了。”
“唉,對了哥,那個床底下的字是個什麼玩意兒,你搞明白了?”陳無赦又問。
我一邊走一邊跟他說︰“那些字,應該是一種民族文字,中華上下五千年,很多民族文字在流傳,這些字的用處是保證活尸的身體不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字里摻了血和朱砂,但是活人睡在這些字上面,就被會不知不覺的麻痹身體,更方便操控,這種陰邪的法子,是那白衣男子搞出來的。”
陳無赦點點頭,“那他到底是想要你身上的什麼東西?你的命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我深深的看了一眼陳無赦,“你想知道的太多了。”
陳無赦閉上了嘴。
很快,我們就到了民宿,劉大叔正滿臉笑意的帶著他的老婆和小雲,在院子里張羅著早飯。
“李叔叔!”小雲看到我,笑嘻嘻的朝我跑過來,“一起吃早飯呀!”
我撫摸著小女孩的頭,腦子里卻是閣樓里的那張床,床上躺著的小女孩和眼前的小雲重疊起來,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經死了。
而當著我們的面被燒成了灰燼的劉大叔,此刻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叉著腰招呼我們吃早飯。
我倒是無所謂,早就已經饑腸轆轆了,可是我看陳無赦滿臉便秘的表情,這頓飯他怕是要吃的哽住。
回到房間,陳無赦往床上一躺,“老天爺,這輩子第一次和活尸一起吃飯,我師傅要是知道了,都得夸我出息了。”
“你不是早就和活尸吃過了麼?”我淡淡道。
陳無赦憋了憋,可能是想起進鎮的第一天就坐在飯館里大吃大喝的,又泄了氣一般的躺下去。
我沒管他,拿了換洗的衣服去洗澡,怕陳無赦又闖進來,這次我鎖了門,然而洗到一半,就听到陳無赦在外面殺豬一樣的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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