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李建業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頭 里啪啦一陣響。
外頭天寒地凍的,屋里卻因為有他這個大火爐在,暖融融的。
李建業在屋里屋外轉了兩圈,感覺閑著也是閑著,渾身用不完的力氣沒處使,心里頭總琢磨著得找點事兒干。
不如,去公社轉轉。
一來是給那幾個“病人”瞧瞧,二來嘛,也順道看看能不能再淘換點啥好玩意兒。
打定主意,他跟艾莎和嫂子以及秀蘭打了聲招呼。
“我出去一趟,去公社給幾個人看看病,晚點回來。”
艾莎揉著惺忪的眼楮,叮囑他路上小心。
李建業應了一聲,穿上厚實的棉襖,推門走進了外面的冰天雪地里。
大隊上的馬匹金貴,除非有急事,不然也不能隨便用。
李建業也不在意,他體質好,這點路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踩著厚厚的積雪,咯吱作響,一路朝著小興公社的方向走去。
到了公社,他沒先去找王秀媛,而是熟門熟路地拐了個彎,直奔劉愛華家。
算算日子,又該給那小子續上“療程”了。
與此同時,劉愛華家里,氣氛正有些古怪。
劉愛華正站在屋子中央,全身上下裹得像個棉花包,里三層外三層,穿得厚實無比。
頭上更是夸張,一連戴了兩頂厚棉帽,把腦袋護得嚴嚴實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還高高舉著一口黑乎乎的鐵鍋,擋在自己臉前面,只從鍋沿上方露出一雙緊張兮兮的眼楮。
他媽李娟端著一碗水從里屋出來,看見兒子這副模樣,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你這又是干啥玩意兒?還不把那鍋給我放下,像什麼樣子!”
劉愛華透過鍋和胳膊之間的縫隙,緊張地往窗外瞟,手里的鍋舉得更穩了。
“媽,你不懂!”
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
“算著日子,李建業那煞星今天就又該來了,我這是做好防範,他上次就是一拳把我打暈的,這次我用鍋護著臉,看他還怎麼下手!”
劉愛華一臉的決絕。
“我今天,絕對不會再讓他給我扎一根針,我絕不向他屈服!”
李娟看著兒子這又慫又嘴硬的樣,氣不打一處來,簡直沒眼看。
就在這時,院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踏著雪走了進來。
劉愛華隔著窗戶紙的影子一看,魂兒都快嚇飛了,手一哆嗦,趕緊把鐵鍋又往臉前湊了湊,擋得那叫一個密不透風。
李建業推門進屋,一股暖氣撲面而來。
他一眼就看見了屋里那個舉著鍋的奇怪身影,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這是誰啊?”
“大清早的,在屋里舉個鍋,鍛煉臂力呢?”
劉愛華一言不發,只是低著頭,兩只眼楮死死盯著李建業的腳,隨著李建業的腳步移動,他也跟著轉動身子,始終讓鍋對著李建業的方向。
只要頭不露出來,李建業就沒法一拳把他干倒!
李娟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尷尬地解釋。
“建業來了啊……這是愛華,他……他這不是怕你給他扎針嘛。”
李建業樂了。
“治病救人,有啥好怕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朝劉愛華走了過去。
劉愛華嚇得連連後退,聲音都變了調。
“李建業你別過來,我告訴你,今天你休想再踫我一下!!”
李娟也趕緊上前求情。
“建業啊,你看,愛華他真的知道錯了,你也罰了他這麼多次了,要不……要不就算了吧?也省得你老這麼大老遠地跑一趟。”
李建業心想,我也不想總來啊,可這小子要是記吃不記打,以後再干壞事怎麼辦?
正想著,他眼前那個只有自己能看見的監測雷達,不經意間掃過了屋里的灶台。
灶台角落里,放著一個不起眼的砂鍋。
下一秒,一行信息浮現在他眼前。
【明末民間砂鍋︰胎質細膩,線條規整,通體無釉卻滴水不漏。經年使用,器型完好無損。當前回收價︰2元。未來收藏價值︰20萬元起。】
李建業看見眼前顯現出來的信息,嘴角微微揚起。
那話又說回來了,雖然不能讓劉愛華完全免了這頓皮肉之苦,但也不是不可以“減刑”嘛。
他清了清嗓子,換上一副通情達理的表情。
“嬸子,你說的也有道理,我確實也不想老往這兒跑,挺麻煩的。”
他話鋒一轉,抬手指向了灶台。
“不如這樣,我看你們家那個砂鍋挺不錯的,正好我家里缺個熬藥的鍋,你們把那個砂鍋給我,我就給他減少幾點療程。”
李建業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
“原本是要施針二十一次,現在只要他能好好配合我治療,保證以後當個好人,我施針十二就結束。”
一個砂鍋?
李娟和劉愛華都愣住了。
這年頭一個砂鍋也就幾毛錢,頂天了算它一兩塊錢。
用一個破砂鍋,換劉愛華少遭十幾次罪?
這買賣,對于劉愛華來說,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就好像是李建業突然開恩了一樣!
還不等李娟反應過來,躲在鍋後面的劉愛華已經迫不及待地喊了起來。
“給!給你!現在就給你!”
他生怕李建業反悔,一手舉著鍋,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向灶台,讓李娟去拿。
李娟心疼兒子,也不在意這麼一個砂鍋。
就拿過來給了李建業。
李建業滿意地點點頭,拿著這個看起來黑不溜秋,卻沉甸甸的砂鍋,在手里掂了掂。
好東西。
他把砂鍋小心地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後轉過身,看著依舊舉著鐵鍋的劉愛華,笑了。
“行,交易成立。”
劉愛華長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今天終于能逃過一劫了。
可他這口氣還沒舒完,就听見李建業慢悠悠地開了口。
“現在,把你的鐵鍋放下吧。”
李建業從懷里掏出那個熟悉的木盒子,輕輕打開,露出里面一排 亮的銀針。
“咱們開始今天的治療。”
“啊?”
“不是給你砂鍋了,咋還扎啊!”
劉愛華死死護著自己的臉。
李建業拿著木盒,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臉上帶著幾分戲謔。
“你這算術誰教的?我問你,之前給你扎了幾回了?”
劉愛華愣了一下,掰著手指頭在心里默算。
一次,兩次,三次……
李建業替他回答了。
“一共三回,我答應你,總共的療程給你減到十二回,十二減三,還剩幾回?”
“還剩九回,今天這不就是第四回嘛,療程不能斷,斷了就前功盡棄,沒效果了。”
劉愛華听著這歪理,感覺自己腦子嗡嗡的,手里的鐵鍋都重了好幾斤。
合著自己白高興了半天,這頓打,不,這頓扎,還是躲不過去!
他舉著鍋的手臂都在發抖。
“那能不能緩兩天再扎?”
劉愛華的聲音帶著哭腔,開始說軟話。
“你讓我舒坦兩天,不然真的遭不住啊,真的!要不你過兩天再來?我保證不跑,就在家等你!”
李建業往前走了一步。
“那我問你,你改過自新了嗎,想當個好人了嗎?”
劉愛華一听這話,感覺事情有了轉機,連忙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
“想!太想了!我做夢都想當個好人!”
他立刻空出一只手,高高舉起,對天盟誓。
“我劉愛華對天發誓!我就是這十里八鄉最善良的好人,沒有人比我更好人了!”
李建業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繼續說。
“行,態度還算端正。”
“既然要當好人,就把鍋放下來吧,我的針不扎好人。”
劉愛華一听,簡直心花怒放。
原來說兩句軟話,隨便發個誓就能把李建業忽悠過去,早知道李建業這麼好忽悠,就不用挨那麼多次扎了!
還有這鐵鍋,是真的重啊!
舉了這麼久,胳膊都快酸死了,終于可以放下來了!
劉愛華緩緩放下鐵鍋,露出腦袋。
可還沒等他完全放下鐵鍋,就看見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 !”
一聲悶響。
劉愛華兩眼一翻,連哼都沒哼一聲,身子軟綿綿地就朝後倒了下去。
等他再睜開眼楮,迎來的是渾身的酸痛。
“……”
劉愛華躺在炕上,眼神空洞的望著房梁,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