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憶說完這話，雙眼驟然變紅。
溫尉霖向後退了半步，看著林憶。
不，現在應該說是林璃了。
“還好嗎？”溫尉霖問她，聲音是一樣的溫柔。
“她情緒不好，需要休息。”林璃回答。
林憶此前已經覺醒過哀了，所以在面對幻境，看著家人、朋友，一個一個離她而去的時候，除了恐懼，更有悲哀。
心情劇烈波動起伏，所有的精力只剩下支撐著她擁抱一下溫尉霖，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好在，好在還有林璃，林憶睡了，林璃醒了，林璃代替林憶掌控身體。
“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身體不舒服？”溫尉霖也很關心林璃的身體和情緒。
“我還好，但是你要加快進度了。”林璃意有所指。
“我知道，我也在努力地找所有可能的地方。”溫尉霖明白林璃說的是什麼，是那個封存著林憶“愛”的地方。
“其實，我有所感覺，”林璃頓了一下，“就像之前姐姐感覺到南方有呼喚一樣，覺醒了四個情感，對于其他的情緒也更能感受到了。”
“那……”溫尉霖殷切的目光望著林璃，似乎是希望她能把答案說出來。
“在我的感受里，剩下三個地方都很遙遠，”林璃迎著溫尉霖的目光，“也許，你可以把注意力放到夏國以外也說不定。”
“夏國以外”四個字點醒了溫尉霖，他以前從未考慮過國外的事情，而是下意識的就認為就在國內。
“好的，我會注意的，”溫尉霖又問了一句，“國內沒有了嗎？”
“我覺得沒有了，因為我的感覺都很遠，”林璃回答，“你要盡快，因為‘懼’從某種意義上也是負面情緒，它會助長我的實力，也會侵蝕我的理智，‘愛’不光姐姐需要，我也需要。”
這是她第一次坦坦蕩蕩的承認自己需要愛。
時光河里，林憶看到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而林璃看到的，則是林憶的離開啊！
負面情緒是她的依托，會讓她強大，也會讓她危險，當負面情緒增長到一定程度，她的理智會被吞噬，她會變成沒有感情的瘋子。
“我會的，除了這些，我們都會給你一樣的愛，我們怎麼愛林憶，也會怎麼愛你。”溫尉霖承諾著。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反思過了，也向你道歉，以後我會更多的站在你的角度上思考問題，把你們兩個人當做平等對待。”
“這不重要的。”林璃眼神有些迷離，看著眼前，在陽光下微笑著的大男孩兒，不禁有些失神。
“別對我太好，”林璃喃喃自語，“不要對我那麼好，我怕我會愛上你們，舍不得離開。”
她一直堅持自己只是一個過客，總有一天她會從林憶的身體里離開，她和她共用一個身體，終究不可能兩全其美，而她，不願與她相爭。
她心里始終存著一絲善意，這善意，是就留給她姐姐的。
她的姐姐，叫林憶。
而溫尉霖只能是她的姐夫。
“及時止損吧，”林璃的雙眼重新聚焦，哪怕是溫尉霖，也不得不感嘆一句︰這雙眼楮真的會勾人。
“可是你也需要愛……”溫尉霖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因為她也不願意她們相爭。
“我需要姐姐有愛人的能力，但是不需要你們給我愛，”林璃閉上眼楮，長舒一口氣，似是要把心底的濁氣排淨。
“姐夫，不要讓我愛上你。”
她喊他姐夫，她認真的看著他的眼楮，認真的說出這句話，她表面風平浪靜，但可能只有那個與她心意互通的林憶才知道，這平靜又瀟灑的語氣里，蘊含著怎樣的隱忍與苦澀。
從她對他心生好感的那一刻起，就是錯誤的。
他催化了她的誕生，她由他生，也全心全意在他身上，她的善意給了她的姐姐，可是她血液里隱藏的本能的歡喜，給了眼前這個男人。
她囂張的說著“想當我姐夫得先讓我認可你”，其實是抗拒也是在逃避，不願意承認自己對他的依戀，畢竟從她出生的第一眼就是眼前這個人，從那以後她的全部都給了這個人。
她冷靜，她冷血，她聰慧，她睿智。她能計劃出很厲害的計策，扳倒上官家，扳倒歐陽家大房，抬起盧家，也抬起歐陽家二房。
她處心積慮，讓歐陽家今後不會再成為林家的敵人，她未雨綢繆，給吳荷昭發展的機會，為之後的發展做準備。
可她的心智不成熟，從她開始存在到現在，連一年的時間都還不到啊！
她的智力和能力與林憶同等，但是心智卻如同一張白紙，而溫尉霖，是聯系她與這個世界的橋梁。
她出現的時候，只有在他身邊，才感覺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她仿佛一朵浮萍，在這世界生不了根，只有溫尉霖能讓她心安。
她出言嘲諷他比任何人都多，因為她要把他從自己身邊推開，那是不屬于她的東西，她不能強求，否則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她刺痛他的同時，也傷害著自己，她拼命壓抑著自己微不足道的感情，卻忘了壓抑久了，哪怕一滴水珠也能擁有一顆子彈般的破壞力。
射出去的子彈飛回來，正中眉心。
“阿璃……？”溫尉霖有些驚訝的看著她。
這聲“姐夫”讓他很意外。
他本來想問她為什麼這麼喊他，畢竟她以前總是連名帶姓喊他“溫尉霖”，可是看著林璃那張臉，他覺得自己什麼也問不出來，林璃一定不像表面上那麼平靜。
林璃感覺自己很難過，但她必須這麼做，雙眼變成紫色，漂亮得如同這世上最純淨的紫水晶。
“姐夫。”林璃喊他。
那是她的姐夫，從現在開始，她要提醒自己認清自己的身份了，這份歡喜終將無疾而終，而她也終會離開這個世界。
所以，他是姐夫，也只能是姐夫。
20歲的林憶成熟了，20歲的林璃又何嘗不是呢？
“我們該回去了。”
該回學校了，也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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