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玻璃爆裂的脆響,接著是長達三秒的靜默。
龍小五甚至能想象禿鷲此刻的樣子,肯定恨不得把他的皮給活剝了。
電話里傳來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像是禿鷲捏扁了話筒。
龍小五繼續用冰冷的語調說︰“禿鷲老狗,不過下次見面時,記得把脖子洗干淨。”
“我會過來親手割斷你的喉嚨!”
禿鷲的呼吸驟然停滯,忽然感覺脖子冰冰涼涼的,像條毒蛇在蔓延,頓時讓他感渾身發冷。
“龍小五!”禿鷲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想割斷我的脖子?你還不配!”
消防門的玻璃映出龍小五桀驁不馴的笑容︰“那就拭目以待。”
砰!
龍小五直接掛斷了電話。
另一邊。
“砰!”
衛星電話被禿鷲砸地稀巴爛,右手懸在半空,手背青筋暴起如蚯蚓般蠕動。
“廢物!都是廢物!”
他一把掀翻面前的紅木辦公桌,上面的紅酒杯子混雜著紅酒全部灑了一地,地上的紅酒倒映著禿鷲扭曲的臉。
蜘蛛屏住呼吸站在五米外,看著自己老板的臉色由暗紅變成紫黑——這是禿鷲暴怒的征兆。
過去七年里,他只見識過一次。
“老...老板?”蜘蛛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半步,“發生什麼事了?”
禿鷲猛地轉身,蜘蛛這才發現他的領帶歪到一邊,梳得一絲不苟的背頭散落下來,幾綹花白頭發黏在滲滿冷汗的額頭上。最可怕的是他的眼楮——瞳孔縮成針尖大小,眼白布滿蛛網般的血絲。
“計劃失敗了。”禿鷲的聲音突然平靜得可怕,仿佛暴風雨前的死寂,“莉薩死了。”
“是龍小五接的電話!”
蜘蛛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這個計劃是他親自設計的完美殺局。
利用小牛這個戰爭孤兒激發龍小五的同情心,莉薩扮演的母親角色,這對于龍國軍人來說,絕對是最致命的陷阱。
可是,如今,這個計劃失敗了,敗得一敗涂地!
禿鷲猛地扯下領帶纏在手上,蜘蛛注意到那雙手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這是蜘蛛從未見過的失態——那個永遠優雅從容的老大,此刻像個輸紅眼的賭徒。
“老板,我們在龍焱內部有"鼴鼠"。”蜘蛛壯著膽子遞上冰鎮毛巾,“只要盯緊龍小五的行蹤...”
禿鷲的動作突然定格。
他慢慢抬起頭,瞳孔終于恢復正常大小,但眼里的寒意讓蜘蛛如墜冰窟。
“不只是龍小五,我還要他所有親人跟他下去陪葬!”
••••••••
醫院。
消毒水的氣味被窗外飄來的沙棗花香沖淡了幾分。
小牛在晨光中睜開眼楮時,最先看到的是一縷陽光正斜斜地落在床頭櫃的玻璃杯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斑。
他眨了眨眼,睫毛掃在繃帶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還活著?
這個認知讓他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胸口——觸到的是厚厚的紗布,而不是冰冷的刀鋒。
“小牛,你終于醒了?”
低沉的嗓音從右側傳來。
小牛猛地轉頭,正看到龍小五就坐在病床邊的小馬扎上,手里正在削的隻果皮連成長長的一條螺旋。
男孩的嘴唇顫抖起來,眼眶通紅一片。
龍小五放下水果刀,寬厚的手掌輕輕按在小牛額頭上。
掌心的繭子刮過皮膚,帶著令人安心的粗糙感。“退燒了。”
他嘴角微微上揚,眼角的紋路舒展開來,“你小子命真硬。”
小牛咧開嘴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
陽光突然變得很燙,燙得他眼楮發酸。
四年了,自從父母死在那個燃燒的村莊後,再沒有人用這種眼神看他。
不是看一件工具,而是看一個活生生的孩子。
龍小五端著搪瓷碗,坐在床沿,舀起一勺乳白色的湯汁吹了吹,“放了沙蔥,不膩,你現在身體很虛弱,喝一點。”
熱氣氤氳中,小牛看到湯面上浮著的油星像一顆顆溫暖小太陽,眼淚撲朔地往下流。
龍小五是除了他的父母外,第一個真心對他好的人,在他的心里,龍小五不只是他的恩人,更是他的光。
所以,他才用命來保護這個在世界上唯一對他好的人。
龍小五的手頓在半空。這個在槍林彈雨里眼都不眨的特種兵,此刻竟顯得有些無措。
“燙著了?”
他笨拙地用拇指抹去小牛臉上的淚,結果越抹越多。
小牛用力搖頭,手指在空中急切地比劃。
他想說這是開心的淚,想說謝謝,想說你就像我爸爸...
但所有話語都堵在殘缺的聲帶里,最後只能抓住龍小五的衣角,像抓住沙漠里最後一滴水。
“好了好了。”龍小五輕輕按住他亂動的手腕,“喝湯。”
小牛乖乖地張嘴。
眼前這個人會為他吹涼熱湯,會半夜悄悄來掖被角,會在換藥時因為怕他疼而講些並不好笑的笑話。
小牛偷偷把臉埋進被子里,嗅著上面陽光的味道。這是活著的感覺,是被人當人看的感覺。
“睡吧。”龍小五收好碗,把床頭燈調到最暗。
小牛立刻閉上眼楮,又悄悄睜開一條縫。
他看到龍小五站在門口回頭望了一眼,月光從那人的肩頭流瀉下來,在地上畫出一道銀色的線,像是為他指路的箭頭。
他緊緊攥著被角,在心里默默發誓︰等長大了,一定要成為像龍小五這樣的軍人。
到那時候,他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這個人身邊,光明正大地保護他。
小牛每天睜開眼楮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龍小五總是比他醒得早。
有時候,他坐在窗邊擦槍,金屬部件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有時候,他在削水果,隻果皮一圈一圈地垂下來,像一條長長的絲帶。
偶爾抬頭對上小牛的視線,就會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小牛從沒想過,自己還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在非洲的時候,每一天都是地獄。
餓肚子是常態,挨打是家常便飯,有時候他甚至會羨慕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孩子——至少他們不用再受苦了。
可現在,他每天醒來,都能看到龍小五坐在那里,像一座永遠不會倒塌的山。
龍小五會給他帶熱騰騰的飯菜,會在他做噩夢的時候輕輕拍他的背,會在他換藥疼得發抖時,用粗糙的手指擦掉他的眼淚,然後塞給他一顆糖。
小牛偷偷掐過自己的大腿,確認這不是夢。
每一次疼痛都讓他更加確信——他真的活下來了,而且,有人在乎他。
他笑得越來越多,甚至有時候會不自覺地咧著嘴發呆。
龍小五偶爾會揉揉他的頭發,說︰“傻樂什麼呢?”
小牛不會回答,但他心里知道——這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
傍晚,龍小五走出病房,靠在走廊的窗邊點了根煙。
黑狼走過來,遞給他一份文件。
“查過了,這孩子八成是龍國人的後代。”黑狼壓低聲音,“父母可能是去非洲務工的工人,後來遇上武裝沖突,估計就剩他一個了。”
”部隊肯定是不能帶孩子的。“黑狼看了他一眼,試探性問道︰“你打算怎麼安置他?”
龍小五吐出一口煙霧,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