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听信號!立刻!”
龍小五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一把出鞘的軍刀般鋒利。
張山迅速調整無線電接收器,手指在旋鈕上飛快轉動,耳機緊貼耳廓,連呼吸都屏住了。
雜音中突然跳出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聲︰“...坐標......伏擊...”
信號如同被掐斷的琴弦,戛然而止。
“又斷了。”張山摘下耳機,聲音里帶著挫敗,“只有這幾個詞。”
龍小五的拳頭猛地攥緊,戰術手套的縴維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他閉上眼楮,喉結滾動了一下——甦謹柔在主動關閉無線電。
這個認知像子彈一樣擊中他的胸腔。
“她做得對。”他聲音沙啞,冷聲道,“信號發射就是活靶子。”
張山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所有人都明白無線電開啟這意味著什麼,這無形是給敵人開啟了一條最可疑的通道。
龍小五猛地睜開眼楮,眸子里燃著決絕的火光︰“繼續前進。注意一切可疑痕跡。”
小隊呈戰術隊形散開,夜視鏡中的世界泛著幽綠的熒光。
龍小五打頭陣,每一步都精確計算過落腳點和遮蔽物。
潮濕的叢林空氣中彌漫著腐爛植被和硝煙混合的刺鼻氣味。
突然,走在右側的李林踩斷了一根樹枝。
“ 嚓”一聲在寂靜的叢林中格外刺耳。
龍小五猛地抬手,整個小隊瞬間凝固。
十秒鐘的死寂後,龍小五剛要示意繼續前進。
一陣微風拂過樹梢,帶來了更濃重的硝煙味——和某種更腥甜的氣息。
“有情況。”
他做了個手勢,小隊立刻進入戰斗狀態,無聲地向氣味源頭推進。
撥開最後一片灌木,眼前的景象讓這些身經百戰的特種兵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月光下,十幾具尸體以各種詭異的姿態散布在林間空地上。
有的被炸得支離破碎,殘肢掛在樹枝上;有的保持著奔跑的姿勢,卻被釘死在樹干上。
最靠近中心位置的幾具尸體呈現焦黑狀,顯然是被近距離爆炸波及。
“老天爺...”李林低聲驚嘆,手指不自覺地摸上了胸前的十字架掛墜。
“這是屠殺場啊。”
龍小五單膝跪地,手指輕輕拂過地面一片看似普通的落葉。
他的指尖傳來細微的塑料質感——偽裝成落葉的絆雷觸發裝置。
這種手法他太熟悉了,但這里的布置...精妙得令人窒息。
“隊長,你看這個。”
張山壓低聲音,用匕首尖挑起一根幾乎透明的魚線。
魚線兩端連接著兩枚手雷,懸掛在三米高的樹杈上,完全避開了常規的掃雷範圍。
龍小五眯起眼楮。
這種立體詭雷布置,連龍焱特種部隊的教材里都只作為“理論可能”簡單提及。
而眼前這個陷阱,不僅完美實現了理論構想,還加入了反拆解機制——任何試圖剪斷魚線的行為都會立即引爆。
“這個女人太強了!”
李林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那根無形的死亡之線已經勒了上來。
趙晨峰檢查著另一具尸體︰“這個是被定向破片雷炸的。”
他指著尸體上呈扇形分布的傷口,“雷埋在五點鐘方向的樹洞里,專門等敵人聚集到最佳殺傷範圍才觸發。”
龍小五沉默地站起身。
整個殺戮場在他腦中重構——甦謹柔故意暴露行蹤,引誘追兵進入這片林間空地。
她提前計算好了每一步,每一枚地雷的埋設點都針對人體本能反應設計。
這不是戰斗,而是一場精確到厘米的死亡演出。
“二十一歲...”張山搖頭感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槍管,“我妹妹這個年紀還在為畢業論文哭鼻子呢。”
“人家就已經單槍匹馬上戰場了。”
“六國語言,特種作戰,現在還能布置這種級別的死亡陷阱。”李林聲音發緊,“這他媽是什麼品種的天才?”
龍小五沒有參與討論。
他的目光被十點鐘方向的一棵橡樹吸引——一把戰術匕首深深插入樹干,刀尖貫穿了一個武裝分子的眉心。
“角度和時機。”龍小五無意識地喃喃自語,手指撫過匕首柄上那個刻痕。
血跡已經半干,呈現出黏稠的暗紅色。
這把刀是在極近距離擲出的,力度控制得恰到好處——足夠釘穿頭骨,又不至于卡在樹里拔不出來。
“隊長!”趙晨峰突然低呼。
龍小五轉身,看到他正指著另一棵樹干——一個清晰的血手印烙在粗糙的樹皮上。
龍小五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個手印很小,五指縴細,無名指第二關節處有一個獨特的弧形血跡。
樹底下一連串腳印延伸向叢林深處。
前掌著力明顯,步距均勻,沒有拖沓痕跡。
龍小五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不是重傷者的步伐。
一個失血過多的人會不自覺地加重腳步,腳印會更深,步距會紊亂。
龍小五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樹干上的血手印,指腹傳來微微黏膩的觸感。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還活著,而且戰斗狀態好得驚人。
這片殺戮場就是最好的證明,十幾個全副武裝的敵人,竟然被她一個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但隨即,他的眉頭又緊緊鎖起。
左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這些精妙的陷阱、精準的暗器,無一不在訴說著一個殘酷的事實。
甦謹柔已經孤軍奮戰太久了,再厲害的特工,體力和彈藥也終有耗盡的時候。
更何況,她還在流血。
“隊長?”趙晨峰壓低聲音,看到龍小五反常地站在原地出神。
“往北。”龍小五站起身,聲音恢復了指揮官應有的冷靜,“保持隱蔽,這不是我們的地盤。”
叢林越來越密,他做了個手勢,小隊瞬間消失在灌木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