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沒動,只是站在亭口,西裝外套被夜風掀起一角︰
“外公,大半夜的,您找我什麼事?”
秦岳峰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喉結滾動,咽下後才開口︰
“麒麟殿的殿主,現在連喝杯茶的功夫都沒有了?”
林天扯了扯嘴角,徑直坐到他對面,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
“您要是想敘舊,白天有的是時間。”
老爺子放下茶盞,瓷器與石桌相踫,發出一聲輕響︰
“天兒,麒麟殿的權柄,你握得穩嗎?”
林天抬眼,目光冷峻︰
“您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麒麟殿?”
秦岳峰眯了眯眼,眼底閃過一絲銳利︰
“你以為麒麟殿是什麼?是護國重器?”
他冷笑一聲,
“它不過是某些人手里的一把刀,專門用來盯著大夏的動靜。”
林天沉默了一瞬,隨後嗤笑出聲︰
“外公,您這話說得,好像您當年沒參與一樣。”
秦岳峰面色一沉,手指微微收緊︰
“你什麼意思?”
林天往後一靠,姿態松散,眼神卻鋒利如刀︰
“麒麟殿是刀,但刀握在誰手里,才是關鍵。”
夜風驟起,涼亭四周的竹影搖曳,沙沙聲蓋過了兩人的呼吸。
涼亭外,夜風卷著幾片落葉擦過石階,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秦岳峰手里的茶盞冒著熱氣,他低頭吹了吹浮沫,卻沒急著喝,而是抬眼盯著林天,眼神像刀子刮骨。
\"天兒,你現在坐的位置,夠高了吧?\"
老爺子嗓音沙啞,像是喉嚨里卡著陳年的煙灰,
\"麒麟殿殿主,呵……我當年可沒想過你能爬這麼高。\"
林天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面,眼底冷得像結了冰︰
\"大半夜的,外公就為了夸我兩句?\"
秦岳峰突然笑了,笑聲短促,像是被什麼嗆住︰
\"夸你?\"
他放下茶盞,杯底磕在石桌上,發出\" \"的一聲脆響,
\"麒麟殿從根上就是爛的!你以為你坐穩了?那是楚門那幫人把你當槍使!他們推你上去,就是要借你的手,掐死所有敢反抗的人!\"
林天眉頭一皺,指節在桌面上頓住︰
\"制衡各方,保大夏安穩,這就是麒麟殿的職責。\"
\"制衡?\"
秦岳峰猛地拍桌,茶壺蓋被震得跳了一下,
\"你被人當傀儡耍了還不知道?等哪天他們覺得你沒用了,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亭外樹影搖晃,遠處傳來幾聲夜鳥的啼叫,尖銳得刺耳。
林天沉默了幾秒,忽然扯了扯嘴角︰
\"所以呢?外公是想讓我現在撂挑子?\"
涼亭里的空氣驟然凝固,秦岳峰手里的茶盞重重砸在石桌上,茶水濺出幾滴,在紫檀木上洇開深色痕跡。
\"沒錯!\"
老爺子嗓音發沉,像是從胸腔里擠出來的,
\"你現在就給我辭了麒麟殿的位子!老子豁出這張老臉,去國主那兒給你討個安穩差事!\"
林天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刮過青石板,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眼底燒著火,拳頭攥得死緊︰
\"愚忠!您當年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為了您那點"安穩",天下人的死活就無所謂了?\"
\"放屁!\"
秦岳峰拍案而起,手背上青筋暴突,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等著要你的命?你死了,大夏只會更亂!\"
\"亂?\"
林天冷笑,聲音陡然拔高,
\"當年要不是你們這群老骨頭跪著當狗,外族能滲透進來?
現在大夏四分五裂,你們倒有臉怪我?\"
夜風突然停了,樹梢上的蟬鳴戛然而止。秦岳峰臉色鐵青,嘴唇哆嗦著︰
\"混賬東西!這是為人臣子的本分!\"
林天一把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上猙獰的刀疤︰
\"本分?我這條命差點交代在邊境的時候,您在哪?現在跟我談本分?\"
遠處傳來巡邏保鏢的腳步聲,手電光晃過灌木叢。
秦岳峰突然泄了氣似的跌坐回椅子上,茶盞里的熱氣早就散了。
涼亭里的空氣像是被凍住了,連蟲鳴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天一腳踢開腳邊的碎石,石子滾進池塘,\"咚\"地一聲悶響。
\"本分?\"
他扯著嘴角,眼底的冷意能凍死人,
\"外族屠城的時候,百姓餓得啃樹皮的時候,你們這些講"本分"的人在哪?縮在後方寫奏折?\"
秦岳峰猛地拍案,震得茶壺蓋跳了起來︰
\"你閉嘴!\"
老爺子胸口劇烈起伏,手指頭差點戳到林天鼻尖上,
\"滿腦子江湖義氣!你懂什麼叫家國大義?!\"
\"大義就是跪著當狗?\"
林天一把攥住老爺子的手腕,虎口卡在那塊老懷表上,
\"您看看邊境送來的戰報!看看那些被外族當牲口買賣的百姓!這就是您要的和平?\"
池塘里的錦鯉突然炸開水花,像是被兩人的火藥味驚著了。
秦岳峰掙開他的手,踉蹌著扶住亭柱︰
\"你...你非要帶著整個大夏陪葬才甘心?\"
\"陪葬?\"
林天抓起石桌上的軍情急報,紙張嘩啦作響,
\"睜眼看看!北境三城已經掛上了外族旗!您那些"本分"換來了什麼?\"
夜風卷著硝煙味飄過來,遠處隱約傳來宵禁的鐘聲。
老爺子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得腰都彎了,指縫里漏出暗紅的血絲。
林天瞳孔一縮,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夜風卷著庭院里的落葉,在兩人腳邊打著旋兒。
林天一把扯松領帶,金屬領帶夾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傀儡?\"
他嗤笑一聲,皮鞋碾碎地上枯枝,\"
老子就是要用麒麟殿這把刀,把那些蛀蟲一個個挑出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執不下。
秦岳峰固執于他的“家國大義”,而林天則堅守著他心中對自由和正義的理解。
看著林天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秦岳峰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天兒,如果你的母親還在世,她也絕不會同意你如此作為!”
林天聞言,身形猛地一震。
他上前一步,直視著秦岳峰質問︰
“你憑什麼說我母親,她沒活著?難道你想讓她死,就像二十多年前,你們想看著她死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