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莊園籠罩在暮色中,細雨如絲,將整座宅邸浸染得朦朧而陰郁。
紅木雕花的窗欞半開,透出一縷微光,映在宋詩瑤清冷的側臉上。
她坐在書房太師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青瓷茶杯的邊緣,茶水早已涼透,卻仍一口未動。
\"蓮姨,你說我母親當年……真的只是意外嗎?\"
她的聲音很輕輕。
蓮姨端著茶點的手微微一頓,隨後將一碟精致的桂花酥放在茶幾上,沉聲道︰
\"聖女,小姐的離世,當年的確是說意外。但……\"
她頓了頓,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細節之處,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宋詩瑤猛地抬頭,眼中那團壓抑已久的火焰驟然熾烈︰
\"哪里不對勁?\"
蓮姨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
\"小姐當時身體並不算差,可那晚……巡邏守衛換班的時間,卻比平時早了整整一小時。\"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
\"而且,宋先生……他剛好不在家。\"
\"我父親?\"
宋詩瑤瞳孔微縮,指尖不自覺地掐進掌心。
宋正誠,那個在她記憶里永遠唯唯諾諾、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男人,會是害死母親的凶手?
她不信。
可就在她思緒翻涌之際,莊園外驟然傳來一陣引擎轟鳴,刺破雨夜的寂靜。
宋詩瑤和蓮姨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閃過一絲警惕。
有人來了。
\"宋家莊園。\"
孫正雄坐在邁巴赫的後座,透過車窗打量著這座巍峨的宅邸,嘴角掛著公式化的微笑,眼底卻是一片冷意。
身旁的管家低聲詢問︰
\"老爺,需要通知宋家來迎接嗎?\"
孫正雄擺擺手,語氣淡漠︰
\"不必。\"
他此番前來,是求人的,不是擺譜的。
黑色邁巴赫在宋家莊園門前穩穩停住,雨水順著 亮的車身滑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車門打開,孫正雄邁步而出,手工定制的皮鞋踩在濕潤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管家緊隨其後,撐著一把黑傘,傘面上暗金色的\"孫\"字家徽在雨幕中若隱若現。
宋詩瑤早已站在門口等候,她身著一襲素色旗袍,烏黑黑的長發挽成一個簡單的發髻,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眼底卻是一片冷靜。
\"外公,您怎麼來了?\"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恰到好處的疏離,既不顯得熱絡,也不至于失禮。
孫正雄臉上立刻堆起慈愛的笑容,快步上前,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掌心溫熱,
\"詩瑤啊,外公可是想死你了!
听說你最近身體不錯,我就特意來看看你。\"
他的語氣親昵,真的只是一個思念外孫女的普通老人。
宋詩瑤不動聲色地微微側身,避開他過于熱情的擁抱,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
\"外公,你有心了。\"
孫正雄似乎並不在意她的疏遠,笑容依舊,只是話鋒一轉,語氣突然沉重起來︰
\"哎,你小姨,童兒,她……她出了點意外,受了傷,心里一直惦記著你,想見見你。\"
孫童?
宋詩瑤眉頭微蹙,腦海中浮現出小姨那張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臉。
孫童是孫家為數不多對她真心相待的人,在她母親去世後,曾多次暗中照拂她。
\"小姨受傷了?\"
她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一絲真實的關切。
孫正雄嘆了口氣,眉頭緊鎖,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哎,傷得不輕,她在昏迷中一直念叨你的名字。\"
他的語氣懇切,甚至帶著幾分哀求。
宋詩瑤靜靜地看著他。
孫正雄的\"擔憂\"來得太過突然,甚至有些刻意,但她無法對小姨的安危置之不理。
沉默片刻後,她終于點頭︰
\"好吧,外公,我這就去看看小姨。\"
\"好,好!詩瑤真是個好孩子!\"
孫正雄臉上的笑容瞬間燦爛起來,眼角的皺紋堆疊。
宋詩瑤坐進車內,真皮座椅的涼意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車內彌漫著高級皮革混合著檀香木的氣息,與宋家莊園古樸的書香截然不同。
車窗外的雨勢漸大,雨滴敲打在玻璃上,發出細密的聲響。
孫正雄坐在她身旁,笑容和藹︰
\"詩瑤啊,最近在忙什麼?
外公听說你在麒麟殿表現得很出色出色。\"
\"只是做些分內的事。\"
她淡淡回應,目光望向窗外飛逝的景色。
\"你母親要是還在,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孫正雄語氣感慨,眼神卻若有似無地觀察著她的反應。
宋詩瑤指尖微微收緊,但面上依舊平靜︰
\"謝謝,外公關心。\"
孫正雄笑了笑,繼續道︰
\"對了,你父親最近怎麼樣?
我听說他身體不太好?\"
\"父親一切安好。\"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
車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雨聲和引擎的輕微嗡鳴。
孫正雄忽然嘆了口氣,語氣低沉︰
\"詩瑤,外公年紀大了,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你們這些小輩平安喜樂。
你小姨這次出事,讓我想了很多……\"
他頓了頓,目光深邃︰
\"有時候,家人之間,還是要多走動走動。\"
宋詩瑤轉頭看向他,唇角微揚,眼底卻是一片冷靜︰
\"外公說得是。\"
孫正雄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孩子。\"
車繼續向前行駛,雨幕中的城市燈火朦朧,而宋詩瑤的心,卻比這雨夜更加深沉。
孫家府邸坐落在城郊半山,歐式建築群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森冷。
黑色鐵藝大門緩緩打開,車隊駛入莊園,車輪碾過濕漉漉的鵝卵石路面,濺起細碎的水花。
宋詩瑤跟隨孫正雄穿過長廊,水晶吊燈的光線在暗紅色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某種名貴燻香,卻掩蓋不住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童兒,就在里面。\"
孫正雄推開一扇雕花木門,語氣溫和得近乎詭異。
房間布置得極盡奢華,真絲窗簾低垂,波斯地毯柔軟得幾乎能陷進去。
可當宋詩瑤看清床上的人影時,瞳孔驟然收縮,
孫童,那個雷厲風行、永遠妝容精致的小姨,此刻像只被折斷翅膀的鳥,蜷縮在染血的床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