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甲遲疑了片刻,太皇太後已經薨逝了,他還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繼續去刺殺長公主嗎?
若是成功,陛下自然再無後顧之憂,但若是失敗了呢?
江湛已經來了,那就說明,榮陽王府已經察覺到了皇帝的心思,也已經做出了萬全的準備。
趙甲猶豫了一秒,悄然轉身離開了法華寺。
太皇太後已經薨逝,逝者已矣,應該讓她走得安息,他不能在對方走後,還來打擾對方往生極樂。
趙甲走後沒有多久,之前被那些黑衣人困住的金鱗衛和玄甲衛也是趕到了法華寺。
只是,一進法華寺,他們就察覺到了法華寺的氣氛不對。
法華寺的正堂里,停放著太皇太後的尸身。
曾經尊貴無比的太皇太後,如今意外身死,竟是連一件像樣的棺槨都沒有來得及置辦。
榮陽王和長公主跪在太皇太後的身側,俱是紅了眼眶。
法華寺的住持,盤坐在太皇太後身前,口中念念有詞,為太皇太後念著往生咒。
金鱗衛和玄甲衛默契地卸甲跪地,默默恭送太皇太後。
整個法華寺,因為太皇太後的薨逝都籠罩上了一層陰雲。
……
趙甲一路回到皇宮,將今日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地稟告給了軒轅知賢。
听到趙甲說出太皇太後為了給長公主擋劍,重傷身死,軒轅知賢身子忍不住就是一個踉蹌,下意識地朝後退了兩步。
幾乎是在一瞬間,軒轅知賢臉色變得煞白,再沒有一絲血色。
他失去了這個世界上唯一可能還在乎他的人。
“是屬下無用!”趙甲跪在地上,“請陛下責罰!”
軒轅知賢深吸了一口氣,卻也只是疲憊地朝著趙甲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刺殺失敗,還賠上了太皇太後的命。
這盤棋,他下得一塌糊涂。
趙甲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御書房。
御書房外,幾棵枯樹上慢悠悠地飄落了幾片殘葉,落在御書房門口已經結冰的荷塘里。
寒風蕭瑟,吹過御書房外廊道。
趙甲下意識地回頭朝著御書房看了一眼。
挑燈如豆,軒轅知賢雙手抱頭,胳膊撐在桌案上,像是一個雕塑。
趙甲抿了抿唇角,悄然將御書房的門關上。
軒轅知賢做太子的時候,溫潤如玉,謙卑有禮,但在他坐上皇位之後,卻是越來越不滿足被榮陽王府掣肘,終究與榮陽王府鬧成了現在這個兩敗俱傷的樣子。
榮樂郡主遇伏,若真有性命之憂也就罷了,若是榮樂郡主活著回來,知道太皇太後死了,只怕,榮樂郡主與皇上之間,不能善了。
趙甲坐在荷塘前的欄桿上,心情復雜。
他從小就跟在軒轅知賢身邊,對軒轅知賢也算是了解,但現在,他看不懂成了皇帝的軒轅知賢了。
……
搭載著榮樂郡主與林岫白的馬車在三日後抵達了大商皇城。
這個消息傳到皇宮的時候,軒轅知賢愣住了。
江扶月遇伏,受了重傷,這個消息不假,但她卻在短短三日就趕了回來……
難道說,江扶月重傷的消息有詐?
軒轅知賢神色變幻,人也變得焦灼起來。
趙甲眼見得軒轅知賢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斷踱來踱去,也跟著擔心起來。
江扶月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主兒,不然也不會反了先皇。
太皇太後遇刺身亡,如今在榮陽王府停靈三日,莫非就是榮陽王府有意在等榮樂郡主歸來?
在太皇太後的尸身從法華寺運回來之後,軒轅知賢倒也去過榮陽王府,悲傷也是發自內心的。
只是,江湛和長公主卻是拒絕讓他入內。
那一刻,軒轅知賢明白,榮陽王府大概已經懷疑到了他的身上。
如今,榮樂歸來,只怕,榮陽王府跟他之間,將會有一場血雨腥風。
但,他身邊卻無可用之人。
他比自己父皇當初還要慘。
真正是孤家寡人。
“陛下……”趙甲沉默片刻,到底忍不住開了口,“榮樂郡主歸來,若是知道太皇太後遇難,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如今,咱們身邊並無可用之人,不若……”
“咱們先暫避鋒芒吧!”
軒轅知賢聞言,霍然抬頭看向趙甲,“你讓我避著她?”
軒轅知賢雙眼赤紅,像是染了血。
曾經,他愛慕江扶月至深,為了江扶月,他甚至可以不坐這個位置。
但江扶月可曾念過他的好?
她轉身就投入了林岫白的懷抱!成了林岫白的妻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心態發生了變化,他嫉妒,他憤恨,他得不到,他就想要毀掉!
“陛下。”趙甲撲通跪倒在地,聲音帶著濃濃的擔憂,“請隨屬下離開吧!”
江扶月就是個瘋子,惹急了她,六親不認。
皇帝做了那麼多讓江扶月發瘋的事,江扶月絕對不會再顧忌他們之間從小到大的情分!
皇上現在有性命之憂!
軒轅知賢呼吸有些粗重,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離開?
不,離開了這里,他就什麼都不是了!
現在,他還坐在這個位置上,他就是大商的皇帝。
江扶月要動他,就是謀反!
再者說,只要他不承認,榮陽王府有什麼證據,證明太皇太後是因為他才死的?
“我就不信,她還敢反第二次!”軒轅知賢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身邊無可用之人又怎麼樣?
他是皇帝,是大商正統!
趙甲心中一聲輕嘆,自知勸不住皇帝,心中不免悲愴。
明明之前是那麼聰明通透的人,怎麼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隨朕去榮陽王府。”軒轅知賢沉默許久之後,緩緩開了口,“皇祖母薨逝,這是國事,後事理應讓朕來操辦!”
趙甲張了張嘴,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榮樂郡主歸來,皇帝卻要在這個時候再去榮陽王府,這不是擺明了要往刀尖上撞嗎?
若是起了爭執,陛下必定是要吃虧的。
只是,皇帝認定的事,又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軒轅知賢再次擺駕去了榮陽王府。
與此同時,江扶月和林岫白的馬車也是停在了榮陽王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