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姑父,戰爭的形式並不是單一的,其實除了經濟金融、軍事,還有非常重要的文化和話語權。”
胡力干脆將上一世米醬稱霸全球的幾大法寶概括性地闡述了一遍。
“通過電影、音樂、書籍、學術交流、教育輸出等等方式,潛移默化地向全世界灌輸我們的價值觀、生活方式、審美標準。”
“讓全世界的人向往我們的文化,認同我們的理念,甚至以說我們的話、過我們的節、看我們的電影為榮。”
“這是一種‘軟刀子’,殺人不見血,卻能從根本上塑造一代人對世界的認知和情感歸屬,同時...”
胡力補充道。
“我們還要掌握世界輿論的話語權,要建立強大的、覆蓋全球的新聞傳媒體系,及時發出我們的聲音。”
“定義是非曲直,搶佔道德制高點,這樣才能打破西方媒體對世界的壟斷性描述。”
他最後總結道。
“經濟是基礎,軍事是保障,文化是靈魂,話語權是喉舌。”
“這幾手同時抓,同時硬,才能真正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實現民族的偉大復興。”
“而開影視公司,只是文化輸出這盤大棋里的一步先手棋而已。”
張德輝和張德明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張,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們從沒從如此宏觀和戰略的角度思考過“文化”這個東西,良久,張德明才喃喃感嘆道。
“我的個乖乖…小力,你這腦袋瓜子是怎麼長的?這些…這些鬼點子…”
胡力頓時不樂意了,撇嘴反駁道。
“什麼叫鬼點子?姑父,這叫治國安邦的堂堂正正之策,是陽謀!怎麼到你嘴里就變味了?”
張德輝則深吸一口氣,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妙!太妙了!看似不著邊際,實則環環相扣,直指根本!”
“我這就安排人,全力配合緬方代表的合作事宜!”
談話間隙,胡力心里閃過一個念頭,要不要讓家里暗中出售一些武器裝備給蒙丹,給米醬持續放血。
但仔細一想,以家里的行事注重信義和承諾的風格,這種明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事情,估計很難通過,當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但由此,胡力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沉吟片刻,對張德輝說道。
“張叔,關于我以前跟你提過的,未來將復興軍逐步並入家里軍隊體系的方案,前提不變,但形式我想稍微調整一下。”
張德輝聞言,並無不悅,他知道胡力絕非出爾反爾之人,便問道。
“哦?怎麼調整?”
“我的想法是,復興軍對外保留原有編制和旗號,名義上仍是一支獨立的武裝力量。”
“但在內部隸屬關系和指揮體系上,完全納入華軍的整體架構。”
胡力解釋道。
“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張德明有些不解。
胡力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張叔,姑父,如果我現在提議,讓家里暗中賣一批武器給蒙丹的霍華德,你們覺得,家里會同意嗎?”
張德輝想都沒想,直接搖頭道。
“絕無可能,家里早在連大框架內明確承認了米醬對蒙丹的主全,雖然那是你…嗯..”
“既然家里做出了承諾,就不可能明里暗里再去支持霍華德,這是原則和信譽問題。”
“這不就得了。”
胡力兩手一攤,笑道。
“有些事,家里不能做,不方便做,甚至不應該做,但有些事,又必須有人去做。”
“比如,偶爾給米醬制造點麻煩,讓他不舒服,讓他沒辦法集中精力到處搞事。”
胡力挑了挑眉,進一步解釋道。
“當初我讓霍華德去蒙丹,本意就是在米醬的後院里埋下一根刺,一個可以用來牽制和拿捏他們的籌碼。”
“這根刺,需要時不時的有人去撥動一下,讓它發炎,讓米醬難受。”
“這件事,正大光明的華軍不適合做,但保留獨立編制的復興軍,就可以‘私下’操作。”
“比如‘某些退役軍官’走私點武器過去,或者‘某些民間志願者’過去搞搞培訓…就算被發現了,那也是‘個人行為’,有足夠的回旋余地。”
張德輝兄弟倆听完,相互看了一眼,紛紛搖頭苦笑。
張德明指著胡力道。
“好你個小子!我現在才算真正明白你當初搞蒙丹這步棋的全部用意了!”
“你這心思…也太深了!簡直是陰險…不不不,是深謀遠慮!”
張德民趕緊改口,腦子也轉得快,立刻舉一反三到。
“小力,我也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蒙丹現在就是米醬腳背上的那只癩蛤蟆,不咬人,但膈應人。”
“而保留編制的復興軍,就是那個時不時伸過去撩撥癩蛤蟆的手,就是讓米醬難受!”
胡力听到這個極其形象的比喻,忍不住伸手扶額,哭笑不得道。
“姑父…你這比喻雖然…生動了點,但意思嘛,大體就是這麼個意思。”
“家里要維持光明磊落的形象,有些髒活累活,就讓我們這些‘軍閥殘余’、‘不穩定因素’去干好了。”
戰略層面的溝通至此基本達成一致,三人又聊了些家常和後續行程安排,便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胡力還在酒店套房洗手間里洗漱,滿嘴泡沫地刷著牙,就听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他以為是服務員或者自家孩子,也沒多想,嘴里叼著牙刷,含糊地應了聲“來了”,就趿拉著拖鞋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的,卻不是預想中的任何人。
這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人,梳著這個時代常見的齊耳短發,身上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工裝,打扮十分樸素,甚至顯得有些過時。
但她的臉龐清秀,眉眼間能看出年輕時的俊俏模樣。
此時,這女人正睜大眼楮,死死地盯著胡力,嘴唇微微顫抖著,肩膀也因為激動而輕輕聳動,眼眶迅速泛紅,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胡力愣住了,滿嘴泡沫,叼著牙刷,一臉茫然。
他飛快地在腦海里搜索了一遍,確認自己並不認識眼前這個女人。
“呃…你好?請問你找誰?”
胡力含糊不清地問道,努力讓自己表現的和藹可親些,生怕聲音大一點點就給這女人嚇哭。
女人听到胡力的聲音,身體似乎顫抖得更厲害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帶著明顯的顫音,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
“你…你不認識我了?”
聞言,胡力更加疑惑了,他叼著牙刷,仔細地打量起對方。
眉眼之間,確實隱隱有那麼一絲極其模糊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見過,但無論他如何搜索記憶,都想不起這張臉孔對應的名字和身份。
好一會,胡力才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露出一個帶著泡沫的傻笑。
“那個…大姐,看著你是有那麼點眼熟…但…但我真想不起來了…實在對不住啊。”
女人見胡力這副模樣,又是著急又是無奈,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隨後,她用手背擦了擦不知不覺滑出眼角的淚珠,聲音依舊帶著哽咽。
“這…這不怪你…畢竟,都已經過去二十二年了…要不是…要不是我知道你就是胡力…我也不敢相信…你現在會是這個樣子…”
“二十二年?”
胡力听到這個數字,身體猛地一震!臉上的傻笑瞬間凝固,眉頭緊緊鎖起。
當即,他的目光如同銳利的刀子般再次聚焦在女人的臉上,上下仔細地審視著,塵封的記憶如同潮水般開始沖擊他的腦海。
慢慢的,一個模糊的小女孩形象,逐漸和眼前這張歷經風霜卻難掩激動的臉龐重合…
胡力猛地瞪大了眼楮,嘴巴微張,連牙刷掉地上都渾然不覺,斷斷續續難以置信地試探道。
“你…你…你是…王…王…”
女人看到胡力的反應,臉上頓時綻放出無比驚喜的笑容,猛地一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胡力的胳膊,興奮地幾乎跳起來。
“哈哈哈!你認出來了?!對!是我啊!王惠民!你王姐啊!”
胡力終于確認了!他靠在門框上,臉上露出了復雜且又無比感慨的笑容,目光依舊上下打量著對方,搖著頭笑道。
“是啊…你都說出二十二年前了,符合這個時間特征的,掰著手指頭也能數過來。”
“本來還不敢確定,可你這麼一笑起來,那眼楮彎彎的樣子,跟當年一模一樣…想認不出來都難啊…”
王惠民听到胡力這話,先是開心,隨即佯裝惱怒,一手叉腰,恢復了小時候那副潑辣模樣。
“好你個小力!認出我了不叫聲姐姐就算了!居然還嫌棄我笑起來難听了是吧?膽子肥了啊!”
說著說著,她的情緒再次失控,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胡力,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仿佛要將這二十二年來的委屈、艱辛、尋找和重逢的激動,全部發泄出來。
胡力的身體先是微微一僵,隨即迅速放松下來,輕輕嘆了口氣,伸手一下下地、溫柔地拍著王惠民的後背。
他的思緒,也仿佛穿越了時空,回到了二十二年前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那時他才十一歲,帶著這個比他大兩歲、無依無靠的小女孩,一路向西,穿越烽火線,打鬼子、搶物資、千里迢迢,歷經“千辛萬苦”,只為了去傳說中的希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