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陽光透過精致的雕花木窗,將溫暖的光斑灑在柔軟的地毯上,空氣中彌漫著緬國山林特有的清新草木氣息和淡淡的檀香。
寬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胡力還沉浸在酣眠里,一條結實的手臂隨意地搭在身旁宋佳佳光滑的肩頭。
宋佳佳蜷縮在他懷里,呼吸均勻,睡顏恬靜。
“吱呀…”
臥室厚重的木門被輕輕推開,打破了室內的寧靜,艾莉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制服,金色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但此刻,那張平日里總是帶著冷靜從容的精致面孔上,卻籠罩著一層罕見的、化不開的陰郁。
艾莉絲的腳步很輕,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壓迫感,她徑直走到床邊,目光落在胡力沉睡的臉上,沒有絲毫猶豫,聲音清冷而清晰地響起。
“小力,快醒醒。南疆出事了。”
胡力皺了皺眉,眼皮沉重地掀開一條縫,睡眼惺忪地嘟囔著。
“嗯?寶貝…幾點了?出什麼事了,天塌了?”
一邊嘟囔著,一邊下意識地緊了緊摟著宋佳佳的手臂,似乎想把這擾人清夢的聲音屏蔽掉。
艾莉絲沒有理會胡力的抱怨,語氣凝重地繼續道。
“凌晨收到派往南疆王磊的匯報,明台帶特戰小隊深入‘鬼見愁’沼澤清剿殘敵,遭遇安南僕從軍埋伏。”
“明台踩中詭雷,被淬毒的碎石炸傷,雙下肢毀損性爆炸傷,腹部貫穿傷,休克!南疆前線野戰醫院判定…可能要截肢才有可能保命。”
“什…什麼?”
胡力的睡意如同潮水般瞬間退去!猛地睜開眼,瞳孔驟然收縮,眼神從茫然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明台?重傷?截肢?!”
幾個關鍵詞如同冰錐般狠狠刺入他的腦海,讓他一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艾莉絲見胡力還在發懵,直接將手里一直握著的戰術平板遞到他眼前,屏幕上正是王磊發來的、夾雜著戰場照片和文字描述的詳細報告。
照片雖然因為環境有些模糊,但明台血肉模糊的雙腿、腹部猙獰的傷口,無不觸目驚心!
胡力的目光死死釘在屏幕上,呼吸不自覺地變得粗重,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報告,臉上的慵懶和睡意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冰冷和…滔天的怒火!
“砰!”
胡力猛地一拳砸在柔軟的床墊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宋佳佳被驚醒,茫然地睜開眼。
“胡力哥哥…怎麼了?”
胡力沒有理會宋佳佳,抬起頭,眼里燃燒著難以置信的怒火,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混賬東西!老胡教了他那麼久,這一撒手就犯渾?!”
“還特戰老兵?!狗屁!在陰溝里翻船翻得這麼徹底?!這麼多年了!還是那個在申城街頭莽撞行事的愣頭青!”
胡力氣得胸膛起伏,如果明台這會就在眼前,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沖上去狠狠揍明台一頓,哪怕他只剩半條命!
艾莉絲看著胡力暴怒的樣子,眼神里也閃過一絲復雜,她想起了當年在申城,她和胡力是如何從鬼子憲兵隊的槍口下救下那個熱血沖動、卻缺乏經驗的明台。
後面經過胡振邦悉心栽培,又是如何費盡心思將他送往聖地,本以為他早已脫胎換骨,成為一把國之利刃,卻沒想到…
胡力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但那冰冷的眼神依舊令人心悸,重重地嘆了口氣,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算了!現在說這些有屁用!這小子…但願這次能撿回條命,以後…能真長點記性!”
隨後胡力看向艾莉絲,語氣斬釘截鐵。
“寶貝,你現在立刻去小世界!弄一台生物維生艙到山莊醫療室,這小子傷成這樣,光靠緬國現有的醫療水平,想讓他完好無損地活下來,怕是夠嗆!只能靠你親自出手了!”
胡力深知艾莉絲超凡天賦的醫療能力,是此時明台唯一的希望。
“好的小力,我馬上去辦。”
艾莉絲沒有絲毫遲疑,立刻轉身離開。
“佳佳,你再睡會。”
胡力對還有些懵懂的宋佳佳安撫了一句,隨即翻身下床,動作麻利地穿上晨褸。
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沐浴在晨光中的山莊庭院,眼神深邃,沉默了幾秒,胡力按下床頭的通訊器。
“通知張德輝大使和張德明武官,請他們立刻過來,有要事相商!”
——
精致的粵式早茶已經擺上梨花木圓桌,水晶蝦餃、豉汁鳳爪、叉燒包、皮蛋瘦肉粥…香氣撲鼻。
胡力卻沒什麼胃口,只是端著一杯清茶,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眉頭微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張德輝和張德明兄弟倆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明顯的焦慮和疑惑。
使館那邊尚未收到家里的詳細通報,山莊警衛在電話里語焉不詳地提到“南疆緊急軍情”、“明台隊長出事”,讓他們立刻過來。
“小力!怎麼回事?南疆那邊怎麼了?明台那小子怎麼了?”
張德輝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發問,語氣急促。
張德明也是一臉凝重。
“電話里說得不清不楚的,快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胡力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將自己面前的戰術平板推了過去,屏幕上依舊停留在王磊那份詳細報告的畫面上。
兄弟倆立刻湊到一起,目光急切地掃過屏幕,隨後兩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張德輝的呼吸變得粗重,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桌沿。張德明更是看得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低聲咒罵。
“這幫天殺的畜生!這…這也太毒了!”
當看到“判定截肢才有可能保命”的時候,張德輝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震驚和痛惜。
“怎麼會…傷得這麼重?!明台他…”
“為什麼會這樣?!”
張德明的聲音帶著巨大的不解和憤怒。
“昨晚我們還在分析安南局勢可能陷入泥潭,這才幾個小時?!就應驗了?!還搭上了明台這孩子!”
胡力放下茶杯,瓷器磕踫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動作看似從容,眼神卻銳利如冰。
“現在說‘為什麼’已經晚了。當務之急,是收拾這個爛攤子。”
“家里現有的部隊,特別是那些新兵蛋子,打打順風仗、守守陣地還行,鑽進叢林里跟那些成了精的老鼠玩陰的?不夠看!”
“傷亡只會越來越大,士氣崩盤是遲早的事。”
頓了頓,胡力的目光掃過張德輝兄弟倆。
“明台帶的人,包括他自己,都犯了特戰的大忌!也太想當然了,以為裝備好就無敵了?”
“特戰是什麼?是比誰更陰險!比誰更狡詐!比誰更能忍耐!比誰在絕境下腦子轉得更快!”
“裝備?那是錦上添花!過分依賴,就是取死之道!在叢林里,一個不起眼的竹簽陷阱,比十挺機槍都致命!”
張德輝听完,臉色更加凝重,他明白胡力話里的份量,也深知南疆現在面臨的困境絕非普通軍隊能解決。
他也知道胡力這麼說肯定是要出手了,認識了這麼多年,胡力護犢子的特性他可是了解的透透的。
作為曾經的指導員,張德輝知道,以十萬大山的地形,大部隊清剿本根不可能,還是要靠小股部隊出擊。
張德輝沉吟片刻,帶著希冀看向胡力。
“小力,那…你準備派誰去?家里現有的特戰隊…按你的說法,都不合格。”
“我覺得最好是…派個熟人過去?能鎮得住場面?”
听到“派誰去”,胡力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凌厲,慢悠悠地給自己續了杯茶,這才開口道。
“按道理來講,這事應該讓胡振邦那老小子去最合適,明台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徒弟在陰溝里翻了船,還差點把命搭進去。”
“他這這當師傅的,有責任去把場子找回來!把丟掉的臉面撿起來!”
張德輝兄弟下意識地點點頭,胡振邦的能力和資歷,確實是最佳人選。
“不過嘛…”
胡力話鋒陡然一轉,帶著一絲無奈。
“那老小子在爪瓦,正忙著跟人‘分蛋糕’呢,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候,牽一發動全身,他走不開。”
“爪瓦那邊確實重要…”
張德輝理解的點點頭,排除了胡振邦,他立即想到另一個人。
“那…讓李峰去?當年在申城,我見過他幾次,身手了得,心思縝密,是個人物!讓他帶隊過去,絕對能行!”
“李峰?”
胡力搖了搖頭,直接否決。
“更去不了,他正在羅荒野清理門戶呢。”
胡力眼里閃過一絲冷意,隨後把李峰的情況稍微說了一遍,隨後道。
“這口氣...唉...不把那些叛徒挫骨揚灰,把根子徹底挖干淨,他是不會離開羅荒野一步的!”
“何況這心結不解開,他去了安南也發揮不出全力。”
張德明作為軍人,完全理解這種被“戰友”背叛的切骨之恨和必須親手清理門戶的決心,嘆了口氣。
“是啊…這種叛徒,不親手除掉,就是心里永遠的一根刺。”
“那…小力,不行就別派什麼熟人了,熟不熟的無所謂,都是自己人,只要能解決問題就行!”
說到這里,他的語氣充滿了急迫,接著道。
“現在南疆那邊每拖一天,就是多流一天血啊!”
胡力看著張德輝兄弟倆焦急擔憂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戰術平板上明台那張慘烈的照片,心中那點猶豫徹底消散。
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臉上那抹玩味的笑容徹底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如淵、卻又蘊含著磅礡力量的決斷。
“不用派別人了。”
胡力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我去。”
“什麼?!”
張德明猛地瞪大了眼楮,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譚,失聲驚呼。
“你?!小力!你開什麼玩笑?!那是十萬大山的叢林!不是你的山莊後院!”
“你知道那里現在多危險嗎?!到處都是陷阱!冷槍!還有那些神出鬼沒的泥猴子!”
“你…你要是出了點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跟你姑交代?!怎麼跟婉清、小卿她們交代?!”
張德明急得臉都漲紅了,連連擺手。
張德輝也是心頭劇震,張了張嘴,剛想開口勸阻,卻被胡力抬手制止了。
胡力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兄弟倆,望著窗外層巒疊嶂的緬北群山,清晨的陽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充滿力量感的背影。
胡力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廳堂里,帶著一種穿越時空的回憶和絕對的自信。
“張叔,姑父,你們是不是忘了…當年在金陵城外…”
說到這里,胡力微微側過頭,嘴角勾起一抹睥睨天下的弧度。
“是誰…一個人跟鬼子兩個齊裝滿員的甲種師團…從清晨打到黃昏…殺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是誰…硬生生把那兩個不可一世的師團…打得建制崩潰,丟盔棄甲,徹底殘廢…”
胡力轉過身,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張德輝和張德明臉上,那眼神銳利、深邃,充滿了掌控一切的強大意志。
“區區安南叢林,不過是幾只躲在泥巴里放冷箭的老鼠,會比當年那兩個武裝到牙齒的鬼子師團更可怕?能傷得了我?”
張德輝的腦海里,瞬間閃回幾年前那晚震撼他一生的場景,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胡力。
廬州通往舒縣的道路上,硝煙彌漫的荒郊野外,遍地狼藉的鬼子和裝備殘骸,那個如同魔神般的小屁孩身影…
想到這里,張德輝心里的疑慮和擔憂,如同冰雪般在胡力這絕對的實力面前迅速消融,緩緩地、鄭重地點了點頭,眼里只剩下信任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慨。
張德明也猛地想起了這段被無數人傳頌卻難以置信的往事!他看著眼前這個早已褪去稚氣、變得深不可測的佷子。
想到胡力那非人的戰績,臉上的焦急和勸阻瞬間化為了震撼和一絲…荒謬的釋然。
“是啊,擔心他?擔心這個當初還是小屁孩的時候就單槍匹馬屠滅萬軍的“魔神”?自己真是…關心則亂啊!”
胡力沒有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走到餐桌旁,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動作從容不迫。
仿佛接下來要去的不是殺機四伏的戰場,而是一場尋常的郊游,胡力的聲音恢復了平穩,卻帶著一種即將出鞘利劍的鋒芒。
“行了,這事就這麼定了,年前被小姑攔著哪都沒去成。”
“這幾年也是懶散,是時候出去裝一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