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雕無人攻擊機
呼嘯的寒風被隔絕在外，刺骨的冰冷被一種恆溫的、帶著淡淡青草與機油混合氣息的空氣取代。
李峰踏入小世界的瞬間，緊繃的神經和幾乎凍僵的身體本能地松弛了一下，隨即又被沉重的現實壓得喘不過氣。
這片他無比熟悉、代表著復興軍根基與未來的天地，此刻卻讓他心頭沉甸甸的，近八百兄弟在冰天雪地里掙扎求生、安德烈冰冷的遺體、叛徒猙獰的嘴臉……
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李峰沒心思欣賞這片世外桃源的寧靜祥和，只想盡快找到胡力。
就在這時，一陣沉悶且連續的爆炸聲遠遠傳來，伴隨著引擎低沉的咆哮，地面傳來微微的震顫。
“嗯？”
李峰腳步一頓，側耳傾听，聲音來源是研究院方向。
“又在試新家伙了？”
李峰精神微微一振，這轟鳴代表著復興軍不斷增長的力量，是希望。
先去食堂吃了個早飯，李峰才朝著研究院旁邊的巨大測試場地快步走去。
穿過一片規劃整齊的試驗區，眼前豁然開朗。
測試場邊緣已經圍了不少人，有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有身著作訓服的軍人，還有穿著工裝的技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場中，帶著興奮與期待。
李峰擠到人群外圍，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微縮，隨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天空吸引。
一架體型極其龐大的飛機正緩緩降低高度，巨大的四台螺旋槳引擎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龐大的機翼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陰影。它以一種沉穩而威嚴的姿態，對準了遠處專門修建的長跑道。
“那是‘大鵬’！我們的戰略轟炸機！”
一個聲音響起，語氣帶著自豪，說話的人是直升機項目負責人趙啟明。
他湊了過來，拍了拍李峰的肩膀，對他這副狼狽模樣也見怪不怪，軍人嘛，剛從戰場下來都這樣。
“航程、載彈量都是世界頂尖！剛完成首飛和武器測試，團長剛才也上去體驗了一把！”
李峰看著那如同遠古巨鳥般緩緩降落的“大鵬”，心中震撼無以復加。
玄武的鋼鐵力量，大鵬的空中霸權…復興軍的底蘊，在這小世界里悄然成長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
這讓李峰對復仇的信念又堅定了幾分，攥了攥拳頭。
“我們都這麼厲害了，為什麼還要受氣？”
巨大的輪胎觸地，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大鵬”龐大的身軀在跑道上逐漸減速，最終穩穩停住。
艙門打開，舷梯放下。
率先走下來的正是胡力和艾莉絲，兩人笑容滿面，正低聲交談著什麼，顯然對這次試駕非常滿意。
場邊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工作人員們激動地互相擁抱、擊掌，慶祝著這兩項重大裝備的成功。
這是復興軍邁向更強大未來的堅實一步。
李峰站在人群稍後的角落，看著胡力臉上那久違的、發自內心的暢快笑容，看著艾莉絲眼中的光彩，看著周圍人群洋溢的喜悅。
他張了張嘴，最終卻把涌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不想，也不能在這眾人歡慶的時候，用冰冷的現實去澆滅他們的高光時刻。
安德烈的犧牲、兄弟們的苦難、叛徒的背叛、沙軍的追殺…這些血淋淋的消息，在此刻顯得如此不合時宜，如此沉重。
李峰默默地站著，像一個突兀的、沾滿戰場硝煙與泥濘的幽靈。
胡力在眾人的簇擁下，意氣風發地走向組裝車間，去看一看瞧一瞧那大飛機...鯤鵬。
胡力的目光習慣性地掃過人群，帶著領袖的審視和一絲志得意滿。
突然，他的視線在人群邊緣的一個角落定格。
那個身影很安靜，與周圍的喧鬧格格不入，渾身髒污，臉上帶著疲憊和風霜，但那雙眼楮…太熟悉了。
胡力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眉頭下意識地緊緊蹙起，他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那個角落。
是李峰！他回來了！而且是以這副模樣，在這種時候回來！
胡力的心猛地一沉，他太了解李峰了。
如果不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李峰絕不會在任務中途、如此狼狽地獨自返回小世界。
沙黃那邊…出事了！而且是大麻煩！雖然早就預料到與沙黃的“蜜月期”短暫，最終必有一戰，但胡力沒想到變故會來得如此之快。
周圍的歡呼聲還在繼續，但胡力卻仿佛听不見了，他臉上的興奮和滿足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凝的、洞悉了某種不詳預兆的冷峻。
胡力沒有理會旁邊還在興奮介紹“大鵬”性能的林振華，也沒有回應艾莉絲投來的詢問目光。
分開人群，胡力徑直朝著角落里的李峰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卻異常堅定，每一步都帶著無形的壓力，讓喧鬧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目光都好奇地跟隨著他。
李峰看著胡力一步步走近，臉上那刻意維持的平靜終于繃不住了。
看著胡力，看著這個一手締造了復興軍奇跡的領袖，一年半的分別仿佛就在昨日，卻又恍如隔世。
李峰咧開嘴，努力想擠出一個像以前那樣沒心沒肺的、帶著點痞氣的笑容，甚至還夸張地做了個齜牙咧嘴的表情，試圖掩飾內心的沉重。
胡力走到李峰面前，兩人相距不過一步。
停下腳步，胡力目光如炬，上下打量著李峰。
那身被硝煙、血污、汗水和冰雪浸染又凍硬、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破爛軍裝，臉上結痂的凍傷和尚未洗淨的血痕，眼中難以掩飾的疲憊和深藏的悲痛…
這一切都無聲地訴說著他經歷了怎樣的戰斗。
沒有寒暄，沒有問候。
胡力沉默地抬起右手，緊握成拳，然後不輕不重、卻又帶著千鈞分量般，直接懟在了李峰的左胸口。
“咚！”
一聲悶響。
這一拳，是久別重逢的問候，是最高統帥對前線將領的審視，是兄弟間無需言語的關切，更是一種無聲的質問。
“仗打得怎麼樣？沒給小爺丟臉吧？”
李峰被這一拳打得身體微微晃了晃，胸口傳來的力道不重，卻像一柄重錘，瞬間擊碎了他強撐的偽裝。
他臉上那刻意擠出來的、近乎滑稽的齜牙咧嘴的笑容，如同陽光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融、凝固、最終徹底消失不見。
周圍徹底安靜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這兩位復興軍核心人物的重逢。
林振華、趙啟明、艾莉絲，以及那些剛剛還在慶祝的工程師、技師、警衛員們，都感覺到了氣氛的陡然轉變。
團長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而李峰…那表情沉重得讓人心頭發緊。
李峰緩緩抬起頭，迎上胡力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楮，那里面沒有責備，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沉重和等待答案的平靜。
李峰的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滿口的苦澀和沙塵。
張了張嘴，李峰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深重的自責，在寂靜的車間門口清晰地響起。
“小力，我好像...搞砸了…”
聞言，胡力不由得一怔，隨後抬手拍了拍李峰的肩膀。
“關你什麼事？結果我早已經預料，只不過沒想到會這麼快罷了...”
李峰不知道從何說起，有預料是不假，可是所有人都不會想到是從內部開始。
“不是的...其實...是...是...”
看著李峰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模樣，胡力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再看看李峰此時的狼狽，那種不好更加強烈了。
雖然沒給李峰配備復興軍現役裝備，可也是領先沙皇的，還有一萬五千訓練有素的隊伍，怎麼著也不可能打成這碧陽回來吧？
“叼毛~到底怎麼回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被胡力一激，李峰立馬吐出五個字。
“佣兵團叛變...”
一個小時後，軍營會議室。
胡力仔細听完李峰匯報的情況，差點沒氣死，飛起一腳踹向坐在一邊的李峰。
“你個叼毛，差點被你給嚇死，不就背叛嗎？搞這死樣。”
“跟死了爹似的，華國自古就有句古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有什麼憋屈的？”
李峰被胡力踹坐在地上，懵懵的看著胡力。
“你不生氣？”
胡力翻了個白眼坐回椅子，鎖喉往椅背上一靠。
“生屁的氣...”
“呵呵...說實話，我壓根就沒信過那些人，早防著他們呢，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不給你配先進裝備？”
“你你你...”
李峰沒想到胡力會想的這麼遠。
“你當時不是跟我說是怕被沙皇得到我們武器裝備，所以才不給我配的嗎？”
“是啊，這句話有錯嗎？”
胡力斜眼看向李峰。
“那麼多人，怎麼可能各個忠誠？”
“還記得我當初怎麼跟你說的？我讓你隨便訓練下，再挑選百人練個特戰隊...”
“唉~~只是我沒想到會有那麼多人背叛...”
“這倒是我沒想到的。”
想想當初胡力所說的話，李峰驚得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是啊，胡力原話就是讓他隨便教教，再弄個百人特戰隊出來，而且不給先進武器裝備，現在想來，真的就是處處防著。
李峰翻身從地上爬起來，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喝干。
“小力，你防著是你的事，但在我這里過不去。”
“不管我有沒有全力教他們，那也不是他們背叛我的理由。”
“我拿他們當兄弟，他們居然背叛我，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我要清理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