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靖王王府內。
靖王接到甦槿傾力出兵、直撲京城的消息時,正在書房臨帖。
筆鋒一頓,上好的宣紙上洇開一團墨跡。
他放下筆,眉頭微蹙,沉吟片刻,方才緩緩道“她……竟如此選擇。”
他立刻召集麾下核心謀士商議此事。
靖王的謀士們雖也驚訝于甦槿的大膽,但分析卻更為冷靜。
“主公,甦槿此舉,實屬不智!”一位老成持重的謀士率先開口,
“京城乃天下中樞,城防之堅,冠絕宇內。蕭道成雖失德,然經營多年,根基猶在,加之各大世家為保自身利益,必拼死相助。甦槿縱有雲州之利,勞師遠征,強攻堅城,勝算渺茫!此乃自取滅亡之道也!”
“確是找死。”另一年輕些的謀士接口,眼中甚至閃過一絲興奮,
“她若敗亡,雲州群龍無首,屆時主公便可趁機北上,或可與蕭丞相談談條件,或可直取雲州,皆大有可為!”
帳內多數謀士皆傾向于此種看法,認為甦槿給了他們一個趁亂取利的天賜良機。
然而,靖王卻緩緩搖頭。
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目光深邃“一介女流,能于亂世中迅速崛起,將貧瘠的雲州治理得井井有條,民心歸附,軍力強盛……這樣的人,會是一個簡單的、自尋死路的莽夫嗎?”
他頓了頓,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孤所思者,並非她是否會敗,而是……她若真有幾分勝算,憑的究竟是什麼?京城那般龐然大物,蕭丞相、世家大族盤根錯節,絕非易與之輩。她如何能啃下這塊硬骨頭?”
眾人沉默。他們無法想象。
良久,靖王自己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猜測“莫非……真如傳言所說,她握有我們所不知的……神兵利器?”
他想起了那些關于甦槿麾下軍隊作戰方式離奇、戰力驚人的零星傳聞。
但即便如此,多數謀士仍覺得攻打京城是痴人說夢。
“即便有些新奇武器,焉能撼動百年雄城?主公,此確是我等良機!”
靖王的目光掃過眾人,問出了那個被所有人刻意忽略、卻至關重要的問題
“若……她贏了呢?”
簡單的五個字,卻讓原本有些熱烈的書房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謀士臉上的輕松或興奮都凝固了。
若她贏了?
若她真的以摧枯拉朽之勢,踏平了京城,殲滅了盤踞在那里最強大的舊勢力……
那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她擁有的力量,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意味著舊有的戰爭規則和權力格局已被徹底顛覆!
屆時,攜大勝之威、掌控京畿的甦槿,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答案不言而喻。
想到這個可能性,一股寒意悄然爬上每位謀士的脊背。
他們突然發現,自己剛才津津樂道的“分一杯羹”,其前提是多麼脆弱不堪。
靖王看著眾人驟變的臉色,不再多言,只是凝重地望向北方京城的方向。
他心中隱隱有種預感,這片天,恐怕真的要變了。
而他們,必須為任何一種可能性,做好萬全的準備。
在甦槿大軍逼近京城之際,丞相府邸內卻並非一片愁雲慘淡,反而洋溢著一種近乎盲目的樂觀與傲慢。
華燈初上,廳堂內聚集了以蕭丞相為首的一眾核心世家權貴。
美酒佳肴陳列,絲竹之聲靡靡,仿佛城外壓境的不是大軍,而是不足掛齒的蚊蠅。
“呵呵,那甦槿小兒,僥幸得了雲州那等邊陲之地,便真以為自己是天命所歸了?”
一位身著錦袍、大腹便便的王家家主捋著胡須嗤笑,杯中酒液晃蕩,“竟敢傾巢而出,直撲京城?真是自不量力,自尋死路!”
“王公所言極是!”另一人立刻附和,
“京城城高池深,儲糧充足,更有我等各家鼎力支持,私兵部曲皆可上城協防!她那點兵力,想要強攻?無異于以卵擊石!”
“不過一介借助妖法、蠱惑流民的女流之輩罷了。”李家家主語氣輕蔑,
“听說麾下盡是些泥腿子出身的下賤之人,焉能與我等世代簪纓之家的子弟相比?野戰或許憑些奇技淫巧僥幸得勝,這攻城之戰,拼的是底蘊!是實力!”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言語間充滿了對甦槿出身和軍隊成份的極端鄙視。
端坐主位的蕭丞相蕭道成,此刻也是面色從容,甚至帶著一絲一切盡在掌握的矜持笑意。
他輕輕抬手,壓下眾人的議論。
“諸位稍安勿躁。”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帶著久居上位的沉穩,卻難掩那份根深蒂固的輕敵,
“甦槿此女,確是有些出人意料的手段,能攪動風雲至此。然,其根基淺薄,驟得大勢,已犯兵家大忌。如今更是利令智昏,竟遠離巢穴,孤軍深入,直抵我京城之下……”
他頓了頓,環視眾人,語氣轉為斬釘截鐵的斷言
“此乃天賜良機,正可一戰而竟全功!只需我等同心協力,堅守城池,耗其銳氣。待其師老兵疲,進退失據之時,便可聯絡四方忠義之師,里應外合,必將此妖女並其黨羽,一舉殲滅于京城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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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高見!”
“正該如此!”
“讓她有來無回!”
廳內頓時響起一片奉承和阿諛之聲,仿佛勝利已然在握。
他們沉浸在世代積累的優越感中,固執地相信著京城堅不可摧,相信著世家的底蘊足以碾壓一切“暴發戶”。
次日,京城之下,黑壓壓的大軍肅然而立。
甦槿並未多言,只冷冷地抬起手。
轟!!!!
一聲震耳欲聾、遠超所有人想象的恐怖巨響猛然炸開!地動山搖!
眾人甚至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只見那巍峨高聳、被視為不可逾越的京城巨門,連同旁邊一大段城牆,在漫天煙塵與碎石中,如同紙糊的玩具般,轟然崩塌,露出一個巨大的、絕望的缺口!
城上城下,瞬間死寂!所有守軍都被這天神震怒般的場景嚇得魂飛魄散!
就在這時,甦槿越眾而出,手中持著一個樣式奇特的金屬器物(擴音器),清冷的聲音經過放大,如同九天玄音,清晰地傳遍這片被驚駭籠罩的戰場
“看清楚了麼?這便是天意!”
“這庇護腐朽、攔阻新生的舊牆,連天都不容它!” “大昭王朝,君王昏聵,權奸當道,世家盤剝,視百姓如芻狗!致使天下盡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今日,我甦槿順天應人,滌蕩寰宇,只為再造乾坤,予天下萬民一個太平盛世!”
“天意已現,爾等還要為這必亡的王朝殉葬嗎?!”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個字都伴隨著那巨大缺口的視覺沖擊,狠狠砸在守城士兵的心上。
“殺——!”甦槿的聲音陡然轉厲,冰冷決絕。
“殺!!!”
“殺!!!”
“殺!!!”
她身後的十五十萬大軍齊聲怒吼,聲浪如同海嘯般撲向城牆,震得殘存的守軍肝膽俱裂!
原本就被這“天罰”般場景嚇破膽的守軍,瞬間徹底崩潰,亂作一團,哪里還有半分戰意!
霍琮一馬當先,如同血色閃電,率先從那缺口沖入城中!
他手中長刀揮舞,所過之處,竟無一合之將!
勇猛如天神下凡,牢牢佔據了突破口,為後續大軍涌入開闢了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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