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油燈如豆。
柳氏正借著微光縫補衣物,甦瑞坐到她身邊,聲音平靜卻像一把錐子“娘,您今天掃地時,奶奶說您是‘賠錢貨’,您听見了嗎?”
柳氏的手一抖,針尖刺破了手指,她訥訥道“小孩子家別瞎說……”
“我沒瞎說。”甦瑞盯著母親的眼楮,語氣執拗,
“奶奶還說您生不出兒子,是甦家的罪人。娘,我們二房干的活最多,吃的最差,穿的最破,為什麼有罪的是我們?
就因為我們不是兒子嗎?可大伯父是兒子,他除了讀書,為這個家做過什麼?他兒子甦宇是孫子,難道我和妹妹就不是甦家的血脈嗎?”
一番話,像重錘砸在柳氏心上。
她從未敢如此直白地思考過這些問題,所有的委屈都習慣性地用“命”來解釋。
此刻被女兒血淋淋地撕開,她嘴唇顫抖,眼淚無聲地滾落。
甦瑞又找到悶頭編筐的父親“爹,您砍的柴,大半都送去了大伯屋里給堂哥取暖吧?您編的筐,賣的錢是不是都給了奶奶,最後又變成了堂哥的筆墨紙硯?
我們二房辛苦一年,到頭來得到了什麼?一句好話都沒有,只有嫌棄。”
甦老二動作停住了,昏暗的光線下,他古銅色的臉上肌肉抽動,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沉重的嘆息。
這嘆息里,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東西。
第二天,吃飯時。
王氏照例將稠粥和唯一的咸蛋推給甦宇和甦槿。
甦瑞突然開口“奶奶,我爹昨天劈了一天的柴,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這咸蛋,能不能給我爹分一半?不然他沒力氣,明天怕是砍不動柴了。”
飯桌上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甦瑞,她從未在飯桌上開過口,更別提提要求。
王氏臉一沉“丫頭片子插什麼嘴!你爹干活不是應該的?”
“我爹干活是應該的,”甦瑞迎著她的目光,不卑不亢,
“但吃飽飯也是應該的。要是爹累倒了,家里的柴誰劈?水誰挑?地里的重活誰干?難道讓讀書的堂哥去嗎?”
這話戳中了王氏的軟肋,她可以嫌棄二房,但不能耽誤大孫子的前程。
她臉色變幻,最終極其不耐煩地掰了半顆咸蛋,沒好氣地遞進甦老二碗里“吃吃吃!干點活就要吃要喝!”
雖然過程難堪,但這是二房第一次“爭”來了東西。甦老二看著那半顆咸蛋,心里五味雜陳。
甦瑞知道,徹底改變在于經濟獨立。
她開始利用前世模糊的記憶,帶著妹妹上山。
她不再漫無目的地打豬草,而是刻意尋找一些常見的、卻能被藥鋪收購的草藥,如柴胡、車前草等。
她以“挖野菜喂雞”為借口,悄悄將這些草藥曬干藏起。
她甚至憑借前世逃荒時辨認食物的經驗,找到了幾處野山藥窩,偷偷挖回一些。
她將采集到的第一批草藥悄悄托村里偶爾去鎮上的小伙伴賣掉,換回的幾文錢她仔細藏好,這是她計劃里“分家”和“逃荒”的第一筆資金。
晚上,她會把托人從鎮里買的吃食偷偷拿出來分掉,還向爹娘展示了自己攢下的錢。
她不斷給父母灌輸“爹,娘,我們才是一家人。只要我們齊心,肯干活,離了誰都能活,甚至能活得更好。”
一開始,柳氏和甦老二只是沉默。
但漸漸地,甦老二劈柴時,會下意識地把一些好柴火藏起一點,留給自家燒炕;
柳氏做飯時,也會手一抖,給自家女兒碗里多留一小勺粥。
改變是緩慢的,像冰雪下的細流,悄然涌動。
甦瑞知道,父母骨子里的怯懦和封建思想非一日能改,但堅冰已然被敲開了一絲裂縫。
她需要的,只是一個合適的時機,將二房徹底從這泥潭中拉出來,而那個時機
——分家,以及隨之而來的亂世,正在一步步逼近。
她必須在此之前,讓二房有足夠的勇氣和一點點底氣,跟她走。
甦槿靜靜立在窗邊,將院內的一切盡收眼底——甦瑞的隱忍與掙扎,二房的卑微與辛酸,還有甦奶奶那毫不掩飾的偏袒。
她精致的面容上沒什麼表情,仿佛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戲。
意識深處,太初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的抱怨響起“這世界怎麼一個比一個糟心?生存難度是越來越高了。”
甦槿聞言,唇角幾不可察地微微揚起,非但沒有憂慮,那雙秋水般的眸子里反而掠過一絲清亮灼人的光彩。
她輕聲回應,語氣里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篤定和期盼 “那就說明,我與他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她有預感,那跨越了無盡時空的思念即將抵達終點。她想,很快便能再次見到那個人。
甦瑞知道,分家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讓祖父和祖母都無法再和稀泥的重大矛盾。
她耐心地等待著。
時機很快到來。
秋收在即,縣里傳來消息,今年徭役加重,每戶需出一名壯丁去修葺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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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這種苦差事毫無懸念地落在甦老二頭上。
但今年,甦瑞提前听到了風聲。
在祖父宣布這個消息的前夜,甦瑞找到了父親,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爹,這次的徭役,您絕不能去。”
甦老二一愣“不去?那怎麼行?家里……”
“家里有的是人!”
甦瑞打斷他,“大伯父身強體壯,為何次次都是您去?修官道九死一生,去年鄰村就累死了人!您要是倒了,我們娘仨在這個家還有什麼活路?”
第二天,當甦祖父沉著臉安排甦老二去服徭役時,一向逆來順受的甦老二,在甦瑞堅定的目光支持下,
第一次梗著脖子,聲音發抖卻清晰地說“爹,這次……讓大哥去吧。我去了這麼多年,也該換換了。”
“反了你了!”甦祖父勃然大怒。
王氏更是跳腳大罵“你個不孝的東西!讓你去你就去!敢跟你爹頂嘴!”
就在這時,甦瑞站了出來。
她沒有哭鬧,只是冷靜地、一條條地擺出事實 “爺爺,奶奶,不是我爹不孝。修官道有多苦多累,大家都清楚。我爹去了這麼多年,身子早就虧空了,再去怕是回不來。”
“大伯父正值壯年,從未去過,于情于理,這次都該他去。”
“若是非要我爹去,也行。那就先請爺爺奶奶做主,把我們二房這些年替我大伯家干的活、省的嚼用,還有我爹每次服徭役該得的補償,都算個清楚!我們二房總不能白白替大房當牛做馬,還要去送死!”
她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撕開了這個家最後一塊遮羞布。
算賬?
怎麼可能算得清!
大房佔了多少便宜,甦祖父和王氏心里比誰都清楚,只是從未被如此赤裸地攤開在明面上。
大房的人臉色難看至極。
甦瑞最後擲地有聲地扔下一句“若覺得我們二房是累贅,只會干活不會爭,那不如就分家!各過各的,生死由命,也省得爺奶總覺得我們佔了天大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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