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那女子轉過身來。
陽光灑在她精致的五官上，眉眼如畫，唇若點朱。
張映雪手中的飯盒\"啪\"地掉在地上，湯汁濺髒了她的布鞋。
她死死盯著周志明為那女子整理表帶的溫柔動作，胸口像被鈍刀一點點剖開。
\"映雪？映雪！\"嫂子的呼喚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張映雪機械地彎腰撿起飯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看著周志明小心翼翼護著那女子走出店門的背影，突然下定了決心
——不管用什麼方法，她一定要嫁給周志明。
而此時，甦槿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周志明好奇地問︰\"怎麼了這麼高興？\"
\"當然是表修好了呀。\"甦槿晃了晃手腕，新調整好的手表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她眼波流轉間，恰好瞥見遠處張映雪蒼白的臉色，笑意又深了幾分。
周志明看著她明媚的笑顏，也不由自主跟著笑起來。
回到甦家宅邸，夕陽的余暉給花園鍍上一層金色。
周志明站在門廊下，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口袋里的舞會邀請函。
\"下周日306廠要和附近單位舉辦交誼舞會...\"他聲音有些發緊，目光落在甦槿旗袍上繡著玉蘭花紋上，\"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甦槿倚在雕花門框邊，聞言眉眼彎成月牙︰\"志明哥邀請，我當然會去。\"
她指尖輕輕點著下巴，\"正好前些日子做了件新禮服呢。\"
周志明只覺得心跳快得不像話，耳尖都燒了起來。
他不敢直視甦槿含著笑意的眼楮，只好盯著她手腕上那塊自己送的手表
——此刻它被調整得恰到好處，襯得那截皓腕越發白皙。
回到家中，周志明嘴角的笑意還沒褪去。
周母正在客廳插花，見狀立刻放下剪刀︰\"什麼事這麼高興？\"
\"沒什麼。\"周志明迅速收斂表情，卻掩不住眼中的光彩，\"媽，再給我些錢。\"
周母皺眉︰\"你之前不是有一百多塊嗎？\"
\"花完了。\"周志明摸了摸鼻子，\"給甦槿買了塊手表。\"
\"手表？！\"周母聲音陡然拔高，隨即又壓低，臉上浮現喜色，
\"她喜歡嗎？你們...\"她急切地想拉住兒子的手，卻被周志明躲開。
\"哎呀，你就別管了。\"周志明快步走向臥室，迅速關上門，把母親探究的目光擋在門外。
周母站在原地，看著兒子緊閉的房門，忽然笑出了聲。
而此時，周志明正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他想起甦槿說\"當然會去\"時微揚的尾音，還有陽光下她睫毛投下的淡淡陰影，胸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他翻身把臉埋進枕頭里，卻壓不住瘋狂上揚的嘴角。
清晨，周志明剛走到教學樓前，就看見張映雪拎著布包站在梧桐樹下。
她今天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發辮上系著根紅頭繩，在晨風中輕輕晃動。
\"志明哥...\"她怯生生地遞來一個油紙包，\"我從家特意給你帶了蔥油餅，還熱著呢。\"
張映雪平時住校，周末卻是回家的。
周志明張了張嘴，昨晚打好的腹稿突然卡在喉嚨里。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落在張映雪臉上，照得她眼角的淚痣格外明顯
——那是他曾經覺得最動人的地方。
\"謝謝。\"他最終還是接過油紙包，指尖踫到她粗糙的手掌。
與甦槿那雙保養得宜的柔荑不同，這雙手上有做針線留下的細繭，卻讓他莫名安心。
張映雪眼楮一亮，像得到獎勵的小動物︰\"我、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好不好？\"
她仰著臉的樣子讓周志明想起小時候養的那只白兔。
他本該拒絕的。
可想到在甦槿面前，自己連咖啡要怎麼加糖都要偷偷觀察別人；
想到每次相處都要格外謹慎，生怕露怯...而在張映雪這里，他只需要做最真實的自己。
\"不用了\"話到嘴邊卻變成，\"好。\"
張映雪頓時笑開了花，臉頰泛起紅暈︰\"那說好了，中午我在教學樓門口等你。\"她小跑著離開時，布鞋踩過落葉的沙沙聲格外清脆。
周志明站在原地，咬了口還溫熱的蔥油餅。
熟悉的家鄉味道在舌尖化開，他突然有些恍惚——
究竟哪個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是甦槿那個瓖著金邊的世界，還是張映雪這樣觸手可及的溫暖？
上課鈴驚醒了他的思緒。
周志明把剩下的餅塞進口袋，指尖卻不小心摸到一張硬紙片——是周日舞會的邀請函。
“小姐，周少爺送來的邀請涵。”
管家恭敬地將燙金邀請函放在雕花茶幾上，甦槿只是淡淡掃了一眼，繼續吃飯。
\"他不是不滿意嗎？\"甦母放下筷子，絲綢睡袍的袖口掃過桌沿。
管家臉上堆著笑︰\"周少爺今天特意來賠禮，小姐吩咐讓他進來了。\"
甦父突然重重放下筷子冷哼道\"最近中央來的軍代表里，\"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有不少年輕有為的軍官。我看三團那個參謀長就不錯，黃埔畢業的，關鍵是他家兄弟多，入贅也無妨。\"
\"胡鬧！\"甦母急得滬語都冒了出來，\"那些當兵的粗手粗腳，哪又沒文化，怎麼配得上我們槿槿。\"
她轉向女兒時又換上溫柔語氣，\"要我說，李部長家公子...\"
\"爸，出國辦廠的事進展如何？\"甦槿適時轉移話題，指尖輕輕敲著水晶杯沿。
甦父眼楮一亮，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領導非常支持！說這是為國創匯的光榮任務。\"
他挺直腰板，模仿著領導的語氣，\"等咱們出發前，還要開表彰大會，頒發"光榮家庭"證書呢！\"
<國，我打算去那邊發展，正好也有個照應。”
甦槿唇角微揚。
這樣一來，甦家出國就成了\"國家任務\"，既不會影響國內親屬，他們在海外也能過的很好。
\"太好了！\"甦母突然站起來，餐巾飄落在地，\"我這就給你大姨寫信！\"
\"急什麼，\"周父笑著拉妻子坐下，\"這邊交接至少要半年。\"他轉頭對女兒眨眨眼，\"正好讓你多相看幾個青年才俊。\"
甦槿笑而不語，端起湯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