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西遷的船隊揚起風帆時,玄中城的議事廳里,剩余十四個中小藩國的君主們正陷入前所未有的糾結。夏皇朱雲瑗以國土置換的方式為夏國謀得武洲封地的消息,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在這些小國君主心中激起層層漣漪。
代皇朱聰沫最先提出效仿夏國的動議,他麾下的代國盤踞原朝鮮半島及遼東部分區域,雖握有鐵礦與海港資源,但長期受寧國與越國的地緣壓制。
“夏國能遷,我代國為何不能?”朱聰沫在和自己的幕僚的議會中反復強調伊比利亞半島的港口價值,認為代國宗室子弟若能在武洲立足,可重振代國在聯邦中的地位。
然而代國的情況與夏國截然不同。代皇有七名成年皇子,宗室旁支更是枝葉繁茂,若舉國西遷,原屬地的權力真空如何填補?宗室成員的封地分配如何平衡?這些問題如同纏繞的藤蔓,讓朱聰沫難以掙脫。
慶皇朱秩�對此看得透徹︰“如果我們這些小國也和夏國一樣西遷,怕是還未抵達武洲,國內便已因爭權奪利血流成河。”
慶國地處阿剌罕與孟加剌灣畔,朱秩�更傾向于按原計劃分封宗室——將自己的兄弟子佷派往亞平寧半島建立慶藩,既能將潛在的權力競爭者外派,又能以最低成本在武洲獲取一塊“飛地”,原屬地的統治根基卻絲毫不受影響。
這種“分封宗室以安內”的思路,成為多數小國君主的共識。韓皇朱範圯的韓國位于南婆羅洲,雖有航海傳統,但終究比不過那些大國。他從袖中取出與武洲物產統計表︰“韓國每年從其他國家進口羊毛與酒,如果能在巴爾干半島建立韓藩,便可直接控制貿易節點。”
沈皇朱幼?則陰沉著臉強調沈國在聯邦事務中的貢獻,要求優先分得伊比利亞半島。一時間,議會廳內爭論不休,肅、遼等國君主紛紛陳述理由,核心訴求都是圍繞“如何以最小代價在南武洲獲取封地”,卻鮮少有人敢效仿夏國的破釜沉舟。
只有商皇朱祁鈺做出了不同選擇。作為唯一留在偽明的王爺,一直被朱祁鎮和孫氏打壓,艱苦歲月使其子嗣單薄,僅有一子朱見濟。
這種特殊的家庭結構,讓他少了宗室分權的顧慮。更關鍵的是,商國的領土本來就不多,南洋的土地只有這麼多,之後想要給一點土地給商國都沒有那麼多的土地,狹小的疆域如同被巨石擠壓的縫隙,發展空間被徹底鎖死。
當夏國和寧國達成合作,夏國舉國搬遷的消息傳來,朱祁鈺敏銳地意識到,這是商國擺脫地緣困境的唯一機會。
朱祁鈺的算盤打得響亮。他先是與洪州共和國總裁朱祁垣秘密磋商,提出以商國現有的南洋島嶼及部分大陸領地,交換洪州在武洲靠近南武洲區域的佔領區,然後以這些土地和其他國家進行交換。
洪州共和國這個時候五個皇帝都只有二十多歲,膝下的子嗣本就年幼。也就欣然同意這樁交易,幾番運作之下,原來的葡萄牙國的領土都被商國給拿下。
大明聯邦二十年春,商國的遷移船隊從馬六甲港起航。不同于夏國的舉國搬遷,朱祁鈺的策略更像是一次戰略收縮︰他僅帶走了核心的行政團隊、三千精銳軍隊及兩萬技術工匠,以及十萬人口的移民。
這些人是商國在武洲立足的根基,而原屬地的近百萬普通民眾則暫時留了下來。抵達武洲後,商軍以里斯本為中心,迅速清理戰爭的廢墟,把里斯本周圍的土地重新開墾,修復里斯本的港口。
朱祁鈺作為一個被朱祁鎮和孫氏以及偽明滿朝文武壓制下能活下來的人,自然有著獨到的政治眼光,深知葡萄牙航海傳統的價值,他保留了當地的造船廠,又從洪州共和國引入新型船只的圖紙,試圖將商國打造成武洲西海岸的航運樞紐。
與商國的破局之路不同,剩余十三個小國的分封行動充滿了妥協與博弈。代國最終將次子朱鼐鈞分封至伊比利亞半島西南部,建立代藩;慶國庶子朱帥鋅進駐亞平寧半島北部的米蘭公國舊址,建立慶藩。
韓皇朱範圯的弟弟朱範址則率部前往巴爾干半島的希臘地區,建立韓藩。這些新藩國的建立過程,充斥著利益交換與權力傾軋。
肅皇朱祿埤與遼皇朱貴 為爭奪亞平寧半島南部的那不勒斯地區險些兵戎相見,最終在明國的調停下以劃分勢力範圍收場;沈國為獲取伊比利亞半島的封地,不得不向虞國支付了十萬兩白銀的“拓殖稅”。
南武洲的建藩結果,是將這片曾被聯邦軍橫掃的土地再次碎片化。從伊比利亞半島到巴爾干半島,數十個大小不一的藩國星羅棋布。
這些第三級國家,名義上臣屬于那些分封他們的第二級國家,實則已經具備了很強的獨立性,只要成長起來,絕對會各自為政。
對于六大強國而言,南武建藩是一次成功的權力再分配。他們以“分封”之名,將中小藩國的資源與精力消耗在南武洲的重建中。據洪州共和國的統計,這些小國為維持藩國運轉,每年需將本土財政收入的三成以上投入武洲,導致其在南洋的勢力逐漸萎縮。
而六大強國則以軍管區為支點,牢牢控制著武洲的核心資源——虞國掌握波蘭立陶宛舊地的鐵礦,越國控制多瑙河下游的糧倉,明國與揚國瓜分萊茵河兩岸的工業區,洪州與寧國則佔據西歐平原的產糧區。
商皇朱祁鈺站在里斯本王宮的廢墟上,望著港口內往來的商船,心中五味雜陳。商國雖在武洲獲得了立足之地。
但周邊的代藩、慶藩等小國如同棋子,背後各有六大強國撐腰,彼此間的摩擦從未停止。更讓他憂慮的是,六大強國在軍管區保留的駐軍,如同懸在所有藩國頭頂的利劍。
武洲大陸的西部,夏國在英倫三島的新城伯明翰已初具規模,朱雲瑗正忙于整合領地;南部,商國與十三個藩國在廢墟上艱難重建,彼此提防又相互依存。
這片曾被戰火洗禮的土地,如今以另一種方式陷入分裂——不是被外敵征服的分裂,而是被征服者主動制造的碎片化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