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我們要干什麼?”影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為你留下畫片,”派蒙解釋道,“具體操作交給我們,你只需要在那邊站好,擺好姿勢就行。簡單來說,畫片可以把此時此刻的你記錄下來,很適合作為紀念。”
“那擺姿勢又是怎麼一回事?”
熒在一旁補充︰“要記錄的是畫面。”
“原來如此,”影明白了,“也就是說,要對著你們擺出一個好看的動作,對吧?仔細想想,有點難為情啊。”她略帶羞澀地問,“要怎麼做才好呢?幫我出出主意吧,好看一點,但不要太夸張,我覺得我會放不開。”
左鈺微微一笑,提議道︰“不如擺一個端莊的姿勢吧,很符合你雷電將軍的威儀。”
影思索片刻︰“那…就這樣吧。”
“或許可以再試試其他的?”熒提議道,想讓影更放松一些。
但影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好,那就開始吧。”
派蒙興致勃勃地說︰“我們挑一個好的角度,為她記錄吧。”
影看著他們忙碌,輕聲自語︰“現在在做的事就是‘留影’…嗯,不錯,又學到新東西了。快開始吧。”
很快,派蒙便拿著一張畫片展示給影︰“拍好啦,你看,這就是剛剛為你拍出來的畫片…”
影接過畫片,臉上露出了驚奇的表情︰“這…好神奇。是某種法術嗎?這里面的…是又復制出了一個我?可她又似乎不會動,不會說話…”
“這只是一種記錄,”熒解釋道。
左鈺也補充︰“這並不是真正的你,更像是一個瞬間的定格。”
影仔細端詳著畫片︰“剛剛還覺得拍得不好看,身體有點僵硬,可是現在看上去,比我想象中自然多了。動作一模一樣,後面的風景也一模一樣…這是怎麼做到的呢?”
“這就是它厲害的地方啦。”派蒙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等等,我還是不太能理解其中原理,多解釋一下…”影追問道,“就是說,這個里面的,不是我?如果不是我,那麼為什麼可以和我一模一樣。如果是我,那麼現在的我是什麼?”
派蒙頓時語塞︰“這…超出我的解答能力了,交給你了,旅行者!”
熒想了想,說︰“可能就像將軍與你的區別吧。”
“對哦,”派蒙也反應過來,“你覺得將軍算不算是你呢?”
影毫不猶豫地回答︰“那當然算,我從來都沒有把稻妻交給別人管理的意願。”
“那現在的你是什麼呢?”派蒙繼續追問。
“這麼說的話,我也是我,這是無需置疑的。”
熒引導道︰“‘你’的存在不一定是單一的。”
影若有所思︰“‘我’的存在…我好像明白了。我就是我,僅有一個,但可能有無數種存在的形式。我以什麼形式存在,其實並不重要。比如將軍,就是我的某一種存在形式,她究竟是不是我,這個問題絕不會被她身上的某個零件決定。”
“這麼說的話,”派蒙恍然大悟,“這個畫片也是你的一種存在形式啦。”
影點了點頭,眼神中多了一絲明悟︰“嗯,就連追求‘永恆’的我,存在形式都在不斷變化…那我怎麼能要求稻妻,還有生活在稻妻的每個人,都保持不變呢?”
“稻妻的本質沒那麼容易改變。”熒說道。
左鈺也接口︰“人類的本質也沒那麼容易改變。永恆並非一成不變,而是核心精神的延續。”
影輕輕嘆了口氣︰“和你們這一路走下來,見識到的全是我認知之外的內容。唉,讓你們見識到我笨拙的一面了。你們可能感受不到,這些東西的確沖擊了我的認知。如果用這些東西來定義,那如今的稻妻已經與我的印象大相徑庭了。但是,絕不能因此就說,現在的稻妻已經不是稻妻了吧。”
“沒錯。”熒肯定道。
影繼續說道︰“眼狩令,千手百眼神像,這些都是為了催生‘永恆’,但如果我離‘永恆’真的越來越近的話,一切的故事都不會發生。哈啊…我是否…將一切都抓得太緊了呢?”
“看來影是想通了呢!”派蒙高興地說,“那我覺得,我們這一段導游做得非常有價值!”
影似乎特別在意那畫片中的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實的自己,眾人一番討論,她總算獲得了似乎能夠接受的答案。恰在此時,一陣焦急的呼喊聲從不遠處傳來。
“二少爺,二少爺!”
派蒙好奇地循聲望去︰“咦,為什麼下面那麼吵?”
熒也認出了那聲音︰“好像是之前在九條家遇見的一平,他怎麼了?”
影的目光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天領奉行的人嗎?”
“對,”派蒙立刻來了精神,“我們去問問看發生了什麼吧。”
幾人走近,果然看到九條家的家僕一平正滿頭大汗地四處張望。
“一平,發生什麼事了嗎?”派蒙搶先問道。
一平轉過頭,看到是熒和派蒙,剛想說話,目光掃到一旁的影,頓時大驚失色︰“啊,是你們,我…鎭?將、將軍大人?!”他慌忙躬身行禮,“您是要見九條鐮治少爺嗎?抱歉,他現在還沒有回來。如果方便的話,可以由小人代為傳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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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微微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並非專程來訪,只是听到了你呼喊的聲音。”
“你在找你家的二少爺嗎?”熒關切地問道。
一平的臉上寫滿了焦急︰“是的,不瞞您說,二少爺他去談判遲遲沒有回來,我很擔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他平時有在外面閑逛不回來的習慣,可能只是在什麼地方入迷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我特別不安。”
影的目光微動︰“九條鐮治,听起來像是九條家的後人。”左鈺在一旁點了點頭,心中了然,這正是劇情開始的征兆。
一平連忙回答︰“是的,實在抱歉。由于家主身體抱恙,大少爺常年在外,現在九條家是由九條鐮治少爺作為九條家的名代。”
“天領奉行陷入混亂,這我也略有耳聞。”影的語氣平靜,“這件事和九條鐮治有關嗎?”
“抱歉,將軍大人,這也是九條家的失職。”一平的頭垂得更低了,“由于九條家名譽大損、勢力衰微,將軍您…呃,天領奉行後續的安排,將軍您又並未給出決策…所以二少爺才前去商量,是否能請到‘鷹司家’主持大局。”
派蒙不解地歪了歪頭︰“那應該是在奉行所談吧,為什麼要到這里來找呢?”
一平解釋道︰“啊,不是的,這次會面的地點比較特殊。其實我也有點疑惑,但大人物的事,我也不敢多問。地點在鳴神大社附近的山上,那里好像有‘鷹司家’的特殊營地。”
影的眼中閃過一絲回憶︰“‘鷹司’…也是熟悉的名字,這麼多年,他們應該都在忠心輔佐九條吧。”
“是的是的,”一平連連點頭,“就是因為這樣,二少爺才會去談判。可無論有多少事需要談,這花費的時間也太多了。城里我都找了個遍,如果他還沒回來的話…”他臉上的憂色更重了。
熒安慰道︰“事情或許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
左鈺則接口道︰“也可能是遇到了一些突發情況,耽擱了行程。”
一平嘆了口氣︰“是啊,我也想到了這種可能…但以我的身份,可不能冒冒失失地獨闖‘鷹司家’。”
“我們去幫你看看吧。”熒主動提議。
一平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應該只是我多心了。要是打擾了談判,我反而沒法交代。”他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哽咽,“雖然我只是二少爺的小跟班,但其實我從小就跟他一起長大,我只是…很怕他出事而已。我不如二少爺聰明伶俐,也沒辦法幫二少爺分擔太多壓力,但我不想因為我的失職而讓二少爺遭遇危險。”
派蒙看向影,小聲問道︰“唔,將軍大人怎麼看?”
影沉吟片刻,果斷地說道︰“我們親自走一趟吧。以我的身份,就算妨礙了談判,應該也不會影響到你。而且,本就是我未能及時決策的緣故,應該由我來出面解決。”
熒看著影,由衷地贊嘆︰“很有擔當。”
左鈺也微微一笑︰“確實很帥氣,有將軍的風範。”
一平聞言,臉上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感激不盡,感謝將軍大人能出手相助!我也會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他連忙將那個營地的位置仔細地描述給眾人,“那我現在就把那個營地的大致方向為你們指明,希望一路順利!”
告別了一平,四人便朝著鷹司家的隱秘駐地進發。穿過茂密的樹林,繞過幾處隱蔽的山坳,一座修建在深山之中的營地出現在眼前。
進入駐地,派蒙忍不住小聲驚嘆︰“嗚哇,居然有這麼隱蔽的地方!”
影打量著四周的建築和布局,語氣平靜地說道︰“一般來說,沒有理由在深山中修建這樣的建築。”
左鈺接口分析道︰“看這地勢和戒備,或許是為了掩人耳目,進行某些不便公開的活動。”
影微微頷首,神色凝重了幾分︰“我感覺到了不屬于此地的氣息,危險的氣息。”
“鎭?”派蒙緊張地四下張望。
影的目光變得銳利︰“小心點前進吧。那位九條家的後人,可能已經受困其中。”
四人一路警惕,向營地最深處探索。行不多時,便見前方有數名衣著奇特的浪人武士把守。
“是流浪的武士?這里可是天領奉行的營地啊!”派蒙驚訝地叫道。
派蒙眼尖,指向前方︰“看那邊!是九條鐮治!還有……”
左鈺目光平靜,心中了然,這場戲的主角們終于登場了。
影的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向前邁出一步︰“你們旁觀就好,我來解決。”
營地內的鷹司進和九條鐮治顯然沒料到雷電將軍會親身降臨,鷹司進連忙躬身行禮︰“將軍大人!”
九條鐮治也是一臉錯愕︰“將軍大人怎麼會……”
影沒有理會他們的驚訝,徑直對鷹司進說道︰“把這個地方的情況講給我听,鷹司家的後人。”
鷹司進慌忙解釋︰“我們只是在討論最近發生在天領奉行里的一些瑣事,並不值得將軍大人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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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的語氣冷了幾分︰“為此,專門選了這麼隱蔽的地方,還找了一群流浪武士和海亂鬼在外鎮守?”
鷹司進額頭滲出細汗,強作鎮定︰“那是因為最近頗為動蕩,要考慮安全方面的問題。”
左鈺在一旁看著鷹司進的窘態,對熒和派蒙低聲道︰“這借口可真是沒什麼說服力,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影冷哼一聲︰“住口。”她轉向九條鐮治,“九條家的後人,你來講。”
九條鐮治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好的。原本我也是抱著談判的目的前來,結果他們想要的,只是九條家的認罪書而已。”
“認罪書?”影的眉頭微蹙。
“對,”九條鐮治繼續說道,“陳述九條家從眼狩令起所記下的種種罪責,也包括了這段時間的各類失職……”
鷹司進急忙插話︰“都是根據事實在陳述,並無捏造虛構!”
九條鐮治毫不退讓︰“確實沒有捏造罪責,但認罪書里還多次強調鷹司家的功勞,提到了鷹司家臨危不亂,試圖力挽狂瀾……這些,就全是子虛烏有之事了!”
鷹司進臉色一變,厲聲道︰“誰說的?你……你怎麼能突然變臉,出爾反爾!”
“我也是在陳述事實,將軍大人自會明斷。”九條鐮治迎向鷹司進的目光,“鷹司家的想法,不過就是想要樹立正面的形象,謀求替代九條家!不然,為什麼要在九條家的認罪書里強調從不存在的功勞,還要用軟禁的方式逼迫我簽下名字呢?”
鷹司進氣急敗壞︰“你在說什麼?誰軟禁你了!這是談判!這和剛剛談的完全不一樣!”
影的眼神平靜無波︰“情況我大概知曉了。”
鷹司進還想辯解︰“不要听這小子一派胡言,九條家之前犯了多大的錯,將軍大人應該知道,他們的話一句都不可信!”
影淡淡開口︰“哼,你們的糾紛,我並無興趣。但鷹司家的後人,你想要成為天領奉行,沒錯吧。”
鷹司進心中一凜,支吾道︰“呃,這個……是的,為將軍大人肝腦涂地,這是每一位天領奉行眾的永恆追求。”
“那大可不必如此麻煩,”影的語氣不容置疑,“畢竟任命天領奉行的是我。只要有人能在決斗中勝過我,他就是新的天領奉行。”
此言一出,鷹司進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這……要和將軍大人決斗?”
影繼續說道︰“初代的天領奉行就是用手中的刀劍證明了他的意志,才會有傳承到現在的九條家。想要我認可一個新的名字,那麼自然要重新經歷我的考驗。”
鷹司進張口結舌,冷汗直流︰“這……”
影的目光銳利起來︰“難道你不會劍術嗎?還是說,因為年邁體弱失去了信心呢?口口聲聲要為我肝腦涂地,卻不敢面對我的刀?”
“呃……”鷹司進低下頭,不敢與影對視。左鈺看著他那畏縮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這般器量,也想執掌天領奉行?
影不再看他,目光掃向周圍的鷹司家家臣︰“也罷,你們呢?不管是鷹司還是什麼,只要有人能戰勝我,他就是新的天領奉行。”
家臣們噤若寒蟬,無一人敢應聲。
影的眼神中掠過一絲失望︰“敢站出來的人,一個都沒有嗎?”
空氣仿佛凝固了。
就在此時,一個堅定的聲音響起︰“我……”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九條鐮治挺直了脊梁,眼中閃爍著決然的光芒︰“我想要挑戰你,將軍大人!”
派蒙驚訝地捂住了嘴︰“鎭?!”
影看著九條鐮治,語氣平靜︰“九條家的後人,很遺憾,就算你贏了我,九條家所犯下的錯誤,也無法一筆勾銷。”
九條鐮治苦笑一聲︰“不,我不覺得我有勝算,我也心知肚明,家主犯下那樣的過錯,九條家在天領奉行中的傳承,理應結束了……在執行眼狩令的時候,我對父親的想法一直抱有懷疑,我也覺得我在做錯誤的事。但就是一直在懷疑,一直在反思,明明什麼都明白,卻沒有任何行動,也沒有拯救任何人。如今九條家敗落的境遇,就是對我的懲罰吧。我不是什麼都沒有做到,而是什麼都沒有去做。”
影冷淡地指出︰“殘酷地說,你的力量,也做不到什麼。”
九條鐮治的眼中燃起不屈的火焰︰“是的,我的力量很弱小,父親不听我的,兄長也幫不了我,有時候一平都能教訓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但是至少現在,在九條家的最後時光中,我是九條家的名代!履行和父親相同的職責!就像將軍所說,我的祖先以刀劍證明了自身的意志……那麼,也請讓我,九條鐮治,以這樣的方式來結束!這是我最後‘能做些什麼’的機會了!”
左鈺看著九條鐮治,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敬佩。這小子雖然實力不濟,但這份骨氣和擔當,卻遠勝那個鷹司進。
影沉默片刻,似乎被這份決絕觸動︰“明明,沒有意義。”她頓了頓,最終開口,“不過我接受了,上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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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斗開始了。九條鐮治的刀法在雷電將軍面前顯得稚嫩無比,但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擊倒,又一次又一次地憑借著頑強的意志站起來,眼神中的光芒從未熄滅。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呼吸變得粗重,體力早已透支到了極限。熒和派蒙都緊張地看著,左鈺則默默觀察著,九條鐮治的每一次揮刀,都像是燃燒著他最後的驕傲。
即便是體力耗盡,意識模糊,在他昏迷之前的最後一刻,九條鐮治也沒有放棄,而是奮力地伸出手,想要握住那掉落在遠處的刀柄,再次發起那明知不可為的挑戰……
影收刀而立,看著倒下的九條鐮治,眼神復雜。
“九條家的榮耀,始于豪膽,揚于赤誠,超脫于生死。”影的聲音在寂靜的營地中回響,“讓我看看你的刀,能否承受這份重量吧。”
這是決斗開始前,她對九條鐮治所言。而此刻,她看著昏迷的青年,低聲自語︰“這也是永恆中的‘變數’嗎……不過,那份榮耀,看來還殘留于血脈之中。”
影轉向面如土色的鷹司進及其家臣︰“九條鐮治受了傷,鷹司家的後人,你們負責照顧好他。沒有挑戰的勇氣,這種小事總歸做得到吧。”
鷹司進連連點頭,聲音顫抖︰“是的,對不起,實在抱歉,非常抱歉。”
影繼續說道︰“如今的九條家難支大局,這件事我之前也听說了,本來尋找天領奉行的繼任者的確是當務之急。但這番決斗之後,我認為可以暫緩對九條家的處置。在這段時間里,鷹司家就依然像以前一樣,為九條家提供幫助吧。”
鷹司進忙不迭地應承︰“全依將軍大人指示,絕無二心。”
影的目光陡然變得凌厲︰“如果你們還覺得,可以如法炮制愚人眾的策略,靠提供錯誤的信息,讓我做出錯誤的判斷。那我就會像今天這樣再次出現,我的刀也不會再留情。”
鷹司進嚇得魂飛魄散,連聲道︰“明白,感謝將軍大人,將軍大人英明!”
左鈺心想,影這一手恩威並施,倒是頗有成效,足以震懾這些宵小之輩了。
影不再理會他們︰“行了,其他的調查我會讓奧詰眾負責的。”她轉向左鈺、熒和派蒙,“你們也跟我走吧,去個安靜的地方,我有話和你們說。”
隨影離開那處隱秘的營地,氣氛略顯微妙。左鈺能察覺到,經歷了方才九條鐮治那番決絕的挑戰後,影的心境似乎泛起了些許漣漪,與平日里那種如古井般波瀾不驚的姿態有所不同。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威嚴感似乎也柔和了幾分,想來是有什麼話要與他們細說。
一行人來到一處僻靜之地,影停下了腳步。
派蒙率先打破了沉默,語氣中帶著一絲敬佩︰“影在處理事情的時候,果然還是很有雷電將軍的感覺,特別威嚴呢。”
影聞言,微微側首,聲音依舊清冷,卻不似先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嗎?我以為我已經展現了足夠的變通。若是將軍在此,九條鐮治恐怕……難逃一刀。”
熒若有所思︰“或許,他對此也早有預料。”
左鈺也點頭附和,語氣帶著幾分了然︰“他的眼神很堅定,想來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深知九條鐮治此舉的意義,雖是螳臂當車,卻也展現了九條家最後的風骨。
影輕輕頷首︰“我亦能從他眼中看出那份決絕。九條家從昔日輝煌到如今的式微,其間的變故確實令人唏噓。九條鐮治並非出類拔萃的繼承者,但他身上……”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他讓我在巨大的變化之中,看到了某些依舊未曾改變的東西。”她將目光轉向左鈺和熒,繼續說道︰“這也要歸功于你們。正是因為在街市的漫步,還有你們為我留下的畫片,才讓我對這些尋常事物有了新的感悟。”
派蒙好奇地追問︰“那接下來九條家會怎麼樣呢?還有可能繼續擔任天領奉行嗎?”
影搖了搖頭,語氣不容置喙︰“那還是不行的。即便這位繼承者身上有可取之處,也無法抹消九條家先前犯下的種種過錯。”她話鋒一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松動,“不過……可以多給他們一些時間。畢竟,犯下錯誤的,並不僅僅是他們。”她的聲音低了幾分,帶著一絲鮮為人知的歉疚,“將軍是不會錯,也是不能錯的。但作為‘影’,我仍想表達我的歉意。接下來的時日,尚有諸多事宜需要深思,但至少,如今的我,已能看清前路的方向了。”
熒凝視著影,輕聲問道︰“那你之後會選擇直接管理稻妻嗎?”
影的回答依舊干脆︰“此事還是會交由將軍處理。對永恆最大的威脅,始終是時間帶來的‘磨損’。”她解釋道,“我曾言及將軍擁有自我保護的機制,便是預料到我自身亦可能因漫長時光而發生改變。但既然是已經想通之事,即便再艱難,我亦會去踐行。”她微微停頓,似乎在回味著什麼,嘴角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嗯……這一段時光,確實很值得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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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蒙听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是啊!天領奉行的事情解決了,城里的人們也見到了身體康健的將軍,那些不好的猜疑想必都會煙消雲散了。”她興致勃勃地提議,“你要是很喜歡出來玩,下次我們再來邀請你呀!”
左鈺也笑著補充道︰“是啊,下次再給影帶些我們家鄉的土特產,或者稻妻沒有的新鮮玩意兒,保證讓你耳目一新。”
影卻搖了搖頭,恢復了往日的清冷︰“不必了,這並非我生活的一部分。”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傲嬌,“而且,不要說得我好像很需要陪伴似的。”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做出了決定︰“好了,我準備回去了。閉門靜養還會持續一段時間,但不會太久。有些瑣事,就交給你們這些人類自行處理吧。”
派蒙連忙揮手︰“那就下次再見啦,影!”
隨著影的身影逐漸消失,派蒙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呼,雖然發生了好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最後的結果好像格外順利呢!”她轉頭看向熒和左鈺,“對了,之前踫到神子,他還給我們通行證號去見將軍,只不過沒想到半路上就遇到左鈺你和影了。現在就只剩下把那個通行證明還給八重神子了。”
三人來到鳴神大社,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八重神子細細道來。
“神子,我們回來啦!這一路上可真是順利極了!”派蒙一見到八重神子,便迫不及待地邀功。
八重神子慵懶地倚靠著,眼波流轉,帶著一絲戲謔︰“哦?那可要仔細與我分說一番,你們都經歷了哪些趣事了?”
當熒和左鈺將影在市集對團子牛奶的好奇、在八重堂對輕小說的困惑,以及最後決斗場上的種種娓娓道來後,八重神子忍不住掩嘴輕笑起來,眉眼彎彎,風情萬種︰“呵呵,真是太有意思了。堂堂雷電將軍,進了城逛街的時候,竟然像個初來乍到的鄉下姑娘一般手足無措。”她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未能親眼目睹那番景象,實在是可惜了。”
熒無奈地搖搖頭︰“也就只有你敢這麼說影了。”
左鈺也笑道︰“你們兩位,似乎總是樂于互相挖苦。”他深知這對老友間的相處模式,看似針鋒相對,實則情誼深厚。
八重神子擺了擺手,滿不在乎地說︰“無妨,她不會介意的,那家伙啊,嘴上不說,心里肯定不會真的生氣。”她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不過,听你們這麼一說,她似乎也隱約觸踫到了‘永恆’應有的模樣?”
“嗯,”左鈺肯定道,“影似乎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強求一切都停滯不前了。”
“那便是此行最重要的收獲了。”八重神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實話,當初將通行證明借予你們時,我亦未曾料到,竟能促成如此大的進展。”
派蒙也補充道︰“她好像不會再強求一切都靜止下來了。”
八重神子輕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說得好听些,這叫神明的一廂情願。說得難听點嘛,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塵世七執政’,在面對某些更為強大的存在時,亦有其力所不能及之處。”
熒心中一動︰“你是指……人心嗎?”
左鈺則目光深邃地看著八重神子︰“或者說,是那高懸于世人頭頂的……天理?”
八重神子眼波流轉,笑而不語︰“呵呵,你們不妨猜猜看。”她頓了頓,繼續說道︰“總而言之,听你們這番敘述,這一路上倒也算得上愉快。想必你們也見識到了影那不那麼刻板固執的一面了。”她看向熒和左鈺,語氣變得柔和了些,“日後若還想見她,再來我這里借通行證明便是。她呀,雖然嘴上從不承認,但其實……還是挺容易感到寂寞的。”
派蒙聞言,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鎭?可是她剛才明明說了,她不需要陪伴的呀……”
八重神子幽幽一嘆,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因為她是神明啊。神明並非真的不需要陪伴,只是對她們而言,‘陪伴’二字,太過奢侈了。”她的目光落在熒的身上,帶著一絲探究與期許,“但是你,不屬于此世的旅人,說不定……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呢。”
談話至此,似乎也到了尾聲。左鈺忽然想起一事,笑著對八重神子說道︰“對了,神子,關于那個‘團子牛奶’……”
八重神子聞言,眼中笑意更濃,仿佛早已看穿一切︰“呵呵,她呀,絕對是喜歡上那個新奇的飲品了,心里估計早就樂開了花,只是不肯輕易表露出來罷了。”她模仿著影的語氣,惟妙惟肖地說道︰“她的潛台詞一定是︰‘快!把這家鋪子原封不動地搬到我的「一心淨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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