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老爺最近甚是得意!
他一向如此,但人生總有起伏,不是嗎?
以往,胡大老爺雖有玩樂之心,卻苦于時間不足。
瑣事纏身,時有意外打擾,何以盡興?
豈是人人都能興致盎然時被打斷,處理完畢又迅速重拾樂趣?
身體尚可支撐,心靈卻難以承受。
真是心煩意亂!
玩樂,自當無憂無慮方顯其趣。
如今,小月兒已為人母,老朱家朱雄英、馬皇後的身體也大致康復,衙門事務交由道衍和尚打理,逆子和安慶亦已搬離。
至此,胡大老爺終得自在玩樂。
確認諸事無虞後,他徹底放松下來。
近日,他常于胡府後院與姬妾們共度歡樂時光,甚至玩起了久違的脫衣麻將。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向來在牌桌上游刃有余的胡大老爺,此次竟輸得一塌糊涂。
他愕然,簡直難以置信!
望著對面女子們碼牌、摸牌、搓牌、出牌的嫻熟動作,以及她們眼觀六路、耳听八方的機敏,胡大老爺恍然大悟。
原來,她們將察言觀色、揣測人心的本事,全用在了這牌桌上。
除了一個大大的“服”字,他無言以對。
此外,胡大老爺也不時會去“外室小院”陪伴如詩、宛如。
而今,那“外室小院”已非昔日可比,所謂的“外室”,不過是些未被承認身份、連戶籍都未登記的隱秘之人罷了。
隨著胡大老爺真實身份的揭露及雙方的坦誠相告,他早已將宛如與如詩的身份納入了自家之中。
此刻,除了居所與待遇的差異,她們與府中的其他姬妾已無太大分別。
然而,本質上的差異依舊存在。
出身青樓的二女,盡管已認清自己是胡府的一員,內心卻仍充滿緊張與對未來的不安。
她們同樣依賴美貌取悅于人,但那份“鑽研精神”遠超常人。
或許是因為在青樓中歷經風雨,見多識廣,姐妹二人在行事上極為靈活變通。
胡大老爺想玩的,除非受限于實際條件,否則她們總能設法滿足,不惜放下身段,用心琢磨如何討好他。
例如胡大老爺鐘情的嗨絲與白絲裝扮,盡管他前世已見過無數變化,網絡上的創意更是層出不窮。
但此生,他親眼目睹了兩姐妹從最初的懵懂到逐漸接納,進而因他的喜愛而投入心思進行創意調整與技術探索。
她們姐妹在服裝設計上確實展現出了一定的天賦。
不同于前世的資源豐富與供應鏈完善,在大明,嗨絲無疑是一種高端且獨特的玩法。
可詩姐妹僅憑簡單原料,自創玩法,新穎程度不遜于過往網紅。
胡大老爺對此深感愉悅,對她們倆極為贊賞。
然而,這並未阻止他時常前往他近幾個月的摯愛之地——瀟湘館,探望楚依依。
只因他鐘情于那泛舟河上、胸懷天地的自由之感。
某日,胡大老爺又如常來到瀟湘館。
剛進門,便有一身影如乳燕歸巢般撲來。
“老爺……”
胡大老爺一把摟住這芳香四溢的人兒,挑眉問道︰
“喲,你這是怎麼了?”
“難道還怕我沒錢來你這銷金之地?”
楚依依一听,嬌嗔地在他懷里扭動,像條活潑的小鰱魚。
這其實是楚依依心中的憂慮所致。
見胡大老爺頻繁來訪且出手闊綽,她心中漸漸生出不安。
起初掙錢時滿心歡喜,但久而久之,她開始擔憂某天胡大老爺會不再出現。
畢竟,這里的開銷極為龐大。
然而,她不知曉的是,即便瀟湘館的開銷翻倍,也不及胡府現今日收入的半數。
于是,這成了他們之間的一個玩笑話。
二人依循舊例,先在江邊亭中溫存片刻,給樓船準備的時間。
正欲登船時,瀟湘館內突然喧鬧起來。
兩人抱著旁觀的心態,饒有興致地觀看起眼前的鬧劇。
任誰都明白,瀟湘館能在應天府站穩腳跟,且在秦淮河畔掀起波瀾,怎會毫無準備?
偏偏那位魁梧漢子,或許真的頭腦簡單,又或許酒精作祟。
享受了姑娘的陪伴,吃喝盡興後,竟打算一走了之,不願付錢?
瀟湘館豈會輕易放過此人?
先是禮貌勸解,繼而嚴厲警告,最終十幾名壯漢一擁而上,顯然是打算先制服他,讓他清醒清醒,再談錢的問題。
原本此事可能就此平息。
但那吃霸王餐的漢子,偏偏囂張至極。
“我乃藍玉義子,誰敢傷我?”
此言一出,胡大老爺的腳步戛然而止。
呵,竟如此囂張?
對于藍玉,歷來眾說紛紜。
對胡大老爺而言,從前“藍玉”只是個名字,還是通過網絡和影視作品得知的。
而今世的他,更是盡量避免與將門、軍方打交道,以免加深老朱的猜疑。
盡管藍玉最近作為遠征雲南副帥大勝歸來,名聲大噪。
但在洪武年間,他藍玉並不算什麼人物。
至少在朱元璋和胡大老爺眼中,藍玉前面還有許多人排著呢。
與徐達、馮勝、傅友德等人相比,藍玉不過是後輩罷了。
眾人沉默之時,他哪有資格跳出來發火?
對于平民百姓而言,藍玉無疑是位大人物。
不提那些傳得沸沸揚揚的封賞。
單憑他是太子朱標的妻舅這一點,就足以震懾許多人,尤其是那些在應天城經商的。
他們對權貴之事了如指掌,因為不懂誰可得罪、誰不可得罪,往往會糊里糊涂丟了性命。
最近,藍玉的名字頻繁成為熱議話題。
何故?
因為他囂張至極、瘋狂無比!
那些比他更有地位、更有權勢的人,即便是武將,也注重顏面與風度。
文臣更是如此。
得罪人後,通常會先讓對方考慮如何賠罪,否則便施以重手。
也就是說,整人前會經過深思熟慮。
但藍玉截然不同。
他與常人迥異。
自始至終,他的囂張跋扈未曾改變。
只是以前名聲小、動靜小,能忍他的人也不多,所以未曾大鬧。
畢竟,鬧到大佬面前,定會惹麻煩。
但對普通人來說,藍玉這種性格、做派實在可惡。
莫名其妙就得罪了他。
還未想好如何賠罪,藍玉便已爆發。
真是措手不及、莫名其妙。
然而,這正是藍玉的風格。
他囂張至極。
這種如瘋狗般的作風,讓他在民間名聲極差。
本以為得罪了他人,尚能暫且按兵不動,隨後設法尋人求助、疏通關系以求和解。
但一旦惹上了藍玉,除非你強大到他根本不敢招惹的地步。
不然,他會立刻與你當面起沖突。
關鍵在于,事情辦完了,還得看對方買不買賬。
否則,人家鐵了心要跟你死磕到底。
這種說翻臉就翻臉、咬住就不撒手的架勢,誰見了不怵?
真要豁出命去跟藍玉硬踫硬?
那場面可就鬧大了。
問題是,尋常人加上背後那點靠山,哪有資本跟藍玉叫板?
瞧,方才吃霸王餐、叫霸王雞的莽漢,眼見瀟湘樓的十幾個打手慫了,非但沒收斂,反而越發張狂。
\"來啊!動手啊!\"
\"打老子啊!\"
\"你們不是挺能耐嗎?\"
\"趕緊的,往爺身上招呼,讓咱也開開眼!\"
\"自從戰場上回來,好久沒嘗過刀子了,正饞這一口呢。\"
\"快點,別磨嘰!\"
望著這潑皮無賴般的漢子,瀟湘樓眾人像生吞了蒼蠅似的難受。
真晦氣!
哪冒出這麼個混不吝?
這漢子也精,一邊挑釁,一邊故意露出腰間令牌。
\"對了,咱義父發過話,藍家人辦事從來光明正大!\"
\"瞧清楚嘍,藍府的腰牌,應天府獨一份!\"
\"往後誰要敢冒充藍家人,你們逮了送去義父那兒,還能領賞錢!\"
得!
話都挑明了,眾人還能怎樣?
弄死他?沒那個膽。
可要是不作為,往後瀟湘樓還不得被藍玉的義子們踏破門檻?
要知道,藍玉認的義子可不止三五個,足足好幾百號人呢。
要都這麼來鬧,瀟湘樓別說賺錢,怕是要賠得底掉!
想到這,管事的只得賠著笑臉,琢磨怎麼把這尊瘟神請走。
眼下先打發走再說。
至于以後怎麼辦,得讓東家拿主意。
這已不是他們能做主的了。
胡大老爺冷眼旁觀著這場鬧劇。
這情形他見得多了,後世比這更囂張的也不是沒有。
世道如此,哪個時代都有仗勢欺人的主。
縱然心存正義,胡大老爺也沒打算替瀟湘樓出頭——他來這兒消費可是每次都付真金白銀的。
不過有件事倒是引起他的思量︰
藍玉如今不過是個副將,義子就敢這般跋扈。
等日後封了涼國公,還不得上天?
難怪後來被朱元璋收拾。
說真的,要不是看在太子朱標面上,藍玉的腦袋早搬家了。
這瘋子發作起來,尋常人根本鎮不住,也懶得去管。
胡大老爺此刻可不想摻和,他是來找樂子的,不是來多管閑事的。
攬著楚依依的縴腰,又瞥了一眼樓內,胡大老爺慢悠悠地朝樓船踱步而去。
可偏偏這時候,里頭那位藍玉的義子,恰好抬眼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一眼就瞧見了胡大老爺。
這莽漢先是一愣,隨即渾身一顫。
趕忙擠出笑臉,快步小跑至胡大老爺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藍玉麾下驍勇校尉李志達,拜見大人!”
這一嗓子,可真是驚天動地。
方才這小子還趾高氣揚、目中無人呢。
轉眼間,胡大老爺連話都沒說,他就屁顛屁顛跑來行禮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踫上真神了!
听到這聲問好,胡大老爺一時摸不著頭腦。
這家伙顯然是認得他的。
這倒也不稀奇。
認識胡大老爺的人多了去了。
朝中但凡有點地位的,要是不認得他,那才叫有眼無珠。
可問題是,胡大老爺壓根不記得這號人物。
他琢磨著對方剛才的自報家門。
“驍勇校尉,李志達?”
“是,胡爺,正是小的!”
這漢子此刻全然沒了先前的狂傲,乖順得不得了。
看得一眾青樓姑娘和打手目瞪口呆。
可胡大老爺早已見怪不怪。
敢在他面前放肆的人,不多。
細想之下,這小子不過是個驍勇校尉,卻能認出自己,倒是有點蹊蹺。
“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老夫除了徐達等少數人,跟軍方沒什麼往來。”
“你個驍勇校尉,按理連見我的資格都沒有!”
胡大老爺問得直白,甚至有些刻薄。
可那李志達卻覺得再正常不過。
他深知,眼前這位可是大明最頂尖的大人物之一!
他義父在旁人面前或許可以囂張,甚至對某些文官動手都不稀奇。
但在這位面前,絕對不行。
所以,胡大老爺才好奇,他是怎麼認出自己的。
李志達不敢有半點隱瞞,老實答道︰
“小的幾年前曾隨義父赴韓國公府的宴席。”
“就是在那里,有幸見過大人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