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眾人心里怎麼想,等級的壓迫令所有人都瑟瑟發抖,包括已經見過羅榮王的里正。
羅榮王威嚴地說︰“除罪犯外,爾等都起來吧。”
村民們彼此攙扶地站起來。在秀水村這個小廟見到王爺,他們腿軟。
羅榮王接著下令,命代江派人去大山村把朱氏一族的主要人員,特別是王老太的家人都帶過來問話。
另,大山村里正,與朱氏婚前有染的相關人等也帶回來。
羅榮王親自下令,代江帶走了10名禁軍和20名大將軍府的府兵,騎馬前去大山村抓人。
邵雲安向羅榮王躬身作揖表示感謝,隨後揚聲︰“燕管家,把斷親契書拿來!”
郭招弟殺豬般地喊︰“邵老爺!邵老爺!我們是冤枉的啊!我們要攔沒攔住,不是我們叫那瘋婆子來的啊!”
王田岩也在那里磕頭,大聲喊冤。卻沒有村民敢給他們兩人求情。
若只是邵雲安,可能會有村民說確實不是王田岩和郭招弟攛掇的。
可現在有一位王爺站在那里,誰都不敢亂說話。
王在錚還不明白是怎麼了,他見爹娘在那里跪著求那個可怕的人,嚇得哇哇大哭了起來。
“閉嘴!”
郭招弟急忙拉過兒子,捂住了他的嘴。
燕浮生從周叔那里拿來了邵雲安提前交給周叔的那份契書。
燕浮生拿著契書出現,邵雲安︰“念!”
燕浮生展開契書,一字一句地念了起來。
第一次听到如此的契書內容,羅榮王也不知自己該不該稍稍驚訝一下。
王老太和王大力兩人用500兩銀子買斷了與長子的血脈關系;再用800兩銀子,買斷長子與宗族的同族關系。
羅榮王在心里摸下巴。
果然,這父不慈,母不善,謀害子嗣的事無論是皇家還是民間,都不鮮見呀。
這王大力認為王石井不是自己的親兒子,所以做的如此絕情。
他那位“好皇兄”可是真正地不把自己的親兒子當兒子。
這一刻,羅榮王忍不住就把王石井與皇上永明帝放在了一起。
王石井是母作惡、父冷眼;皇上是父作惡、母以命為子相搏。
看來還是皇上稍微幸福些?
羅榮王悻悻,似乎也不能如此作比較,總之都是苦命的娃。
燕浮生這邊念完了,邵雲安︰“燕管家,去寫賣身契書。王大力一家七口從今日起,為我邵雲安的奴僕!”
王田岩拼命磕頭,腦袋都磕出了血。
“邵老爺邵老爺,小的一家三口已經分家分家了!小的這就帶著妻兒去小山村!”
郭招弟听王田岩這麼一說,也放開兒子拼命磕頭。
“邵老爺!我,我這就帶田岩和孩子回娘家!房和地我們什麼都不要!
求求您給我們一條生路求求您給我們一條生路。
邵老爺,我們一家三人以後再不踏入秀水村一步。若違誓天打雷劈,我兒斷子絕孫!”
王田岩和郭招弟一頭一臉的血。王在錚完全嚇傻了,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有村民心生不忍,卻也不敢開口求情。
羅榮王問︰“小山村是何地方?”
蔣康寧︰“回王爺,小山村是王田岩之妻郭氏的娘家。”
羅榮王︰“傳小山村里正前來見本王。”
一名侍衛上前︰“是!”
王田岩和郭招弟不磕頭了,害怕極了,不知王爺傳里正前來是要做什麼。
羅榮王插手了,邵雲安沒有再提讓燕浮生寫賣身契書的事。
整個秀水村的村民因為一位王爺的出現,全部聚集到了王宅外。
王石井始終沒有露面,王青和妮子王 妍也不見人影。
很多人心里嘀咕,難道王石井不在家嗎?這事情鬧得這麼大怎不見他露面。
實則是邵雲安出門前就叮囑了周叔和周嬸攔住王石井,也不要讓兩個孩子露面。
需要他們三人出來的時候邵雲安自會發話。
燕浮生讓下人搬來桌椅,請王爺坐下歇息。羅榮王招呼蔣康寧、康瑞和邵雲安一同坐下。
邵雲安沒坐,讓燕浮生擺上茶具。
反正也是要等,羅榮王喝了一口金絲皇菊茶潤了潤嗓子,開口︰
“這石井與本家的恩恩怨怨本王尚不詳知。秀水村里正,你來說。”
里正趙大叔一個哆嗦。
趙元德在後面輕輕推了推爹,低聲︰“爹,您只管如實說就是。”
原本就站在最前面的里正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後,道︰“回王爺,王石井與本家之事……”
王文和的手在發抖,王書平扶住父親。
錢氏和沈氏也害怕,說起王石井與本家的事,王書平一個縱容之嫌就躲不過去。
之後趕過來的王文和的女兒王婧與女婿徐懷立也是心急不已。
王衍擔心爺爺,但也明白這個爺爺這個族長是對不住石井叔,對不住王青和妮子的。
王衍低頭,擦了擦眼楮。
無論王爺怎麼罰爺爺,他都會跟爺爺一道承擔,一道向石井叔、王青和妮子妹妹賠罪。
事情鬧到這一步,里正也不為任何人隱瞞了,包括他自己。
從王石井年幼時在家中受到的不公與虐待,到他成親後兩次被逼服徭役。
從他回來後面臨的妻離逼婚,再到他與邵雲安成親後一步步擺脫本家與宗族的掙扎。
這些事村里人都清楚,可由里正這麼一樁樁一件件說出來,特別是王氏族人中不少都羞愧不已。
如果,若有如果。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朱家人一定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他們會在朱婆子做下那丑事之後就把她剃了頭送去做姑子,免了日後她惹下的種種禍事。
但時光不會為任何人倒流,世上也沒有後悔藥。
朱文華作為大山村朱氏一族的族長,可說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當大山村的里正家被京城來的侍衛闖入,當朱文華家的大門被京城來的侍衛一腳踹開,整個大山村亂了。
朱氏是大山村唯一的大姓。
大山村的里正姓朱,王老太的兄弟、叔伯也都是族中的實權人物。
但再實權人物,在京城的侍衛眼里也不過是普通的農戶罷了。
代江把朱氏一族從族長到族老全部帶走。
代江直接問大山村里正朱氏婚前失貞之人是誰,大山村里正卻是一臉懵。
代江問朱文華和朱文才,兩人都死不承認。
大山村距離秀水村比較遠,考慮到王爺還等著,代江索性征用了大山村所有的驢子、牛、騾子。
所有代江認為需要帶去問話的,全部帶走。大山村是人心惶惶,小山村也沒好到哪去。
小山村的里正和郭氏的族長也被京城來的侍衛給帶走了。
秀水村,羅榮王听里正說完後,道︰“朱氏肆無忌憚,與你這個里正不作為,與王氏族長偏袒不無關系!”
里正跪下︰“是小的糊涂。”
王文和顫巍巍地走出來,跪下︰“草民,糊涂……”
羅榮王︰“事情已過,石井也已斷親離宗。
本王為他二人不忿,但他二人已不再追究過往,本王也不會越俎代庖。
秀水村里正,你為村民之官,還望你日後秉公主事。莫要再因所謂人情而對錯事視而不見。”
里正磕頭︰“小的听訓。”
“你起來吧。”
“謝,謝王爺……”
邵雲安沒有插嘴。
這是羅榮王對一位最最末微的小吏訓話,為的還是他們一家。
他不能無視當朝唯一的親王對他們一家的維護。
在對待王石井的事情上,里正確實存在偏頗和失職。
訓完了里正,羅榮王對王文和道︰“不過一個童生郎,就令你這一族之長拋卻了公允。
王枝松玷辱了何為讀書人,這樣的人卻被你當成至寶處處維護。
你這族長不僅是糊涂,更是短視!你族之事,本王不予干涉。
但王石井既然已從你族離開,日後你族之事、之人再累及他,本王拿你王氏族長是問!”
王文和磕頭︰“草民,草民有愧……草民,會約束,族人……
日後王氏的族長,也定會,約束好族人……還請王爺,恕罪……”
羅榮王︰“石井和雲安心善,原諒了你,本王也不為難你。起來吧。”
“謝,謝王爺……”
錢氏的身體一軟,靠在了兒媳的身上。
自家男人的命看樣子是保住了,她後怕的眼淚直掉,卻不敢發出半點的聲音。
王書平上前趕緊扶住父親,把父親帶回人群中。
王宅內能住進去一位王爺,誰還敢對王宅里的人心存半點怨懟,有的只有敬畏!
蔣康寧把主場完全交給羅榮王,他心甘情願地做陪襯。
蔣康寧和康瑞都是樂見羅榮王願意護著王石井和邵雲安的。
一個能從先帝往年混亂時期安然無恙,沒有惹來半點火苗上身的親王;
一個皇上如今唯一活著的,還與皇上關系親厚的皇叔。
能讓對方願意護著,那絕對是造化。這與羅榮王本身有多少實權不重要!
還沒有弄清楚王石井的身份,羅榮王暫時沒有發落王大力一家。
喝了一會兒茶,羅榮王低聲與蔣康寧閑聊了一陣,馬蹄聲傳來。
代江與侍衛們押送著“重要等人”回來了。
秀水村的村民們就見京城的侍衛把大山村、小山村的里正,大山村朱氏一族的人和小山村郭氏的族長一個個帶了過來。
秀水村的村民們自動讓出地方,讓這些人能有足夠的地方下跪。
得知坐著的那位模樣看上去跟他們沒太大差別的男人居然是京城的王爺,被帶來的“新人”們各個心驚膽戰。
除了那麼幾個心虛的人外,所有人都是搞不清楚狀況的驚恐。
羅榮王這時候卻對蔣康寧道︰“康寧,你是永修縣的縣令。朱氏失貞騙婚一案由你來審。”
蔣康寧起身作揖︰“下官得令。”
蔣康寧重新坐下,燕浮生命人抬了一張方桌過來,還細心地放了一塊木鎮紙當驚堂木。
蔣康寧“啪”地一聲驚堂木,代江抽刀,在場的所有侍衛們抽刀。
全場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蔣康寧︰“大山村里正何在!”
大山村里正跪走幾步︰“小,小的在。”
蔣康寧︰“大山村里正!朱氏女婚前失貞,朱家騙婚秀水村王氏一族之事,你可知?”
大山村里正急搖頭︰“小的不知!回大人!小的雖也是朱氏族人,但此事小的真不知!
朱氏嫁來秀水村時,小的還不是里正。”
王老太當年匆匆嫁去秀水村,在大山村不是沒有引人議論懷疑的。
但她娘家當年對外的說辭是她這個女兒心性不佳。
朱文華馬上要說親了,把這個女兒遠遠地嫁了,免得她影響了朱文華的親事。
王老太未出嫁前在大山村就是有名的潑辣姑娘,蠻不講理。
她家中這麼說,村里人也就沒多疑。
畢竟她的脾性在大山村周圍都傳遍了,但凡是個好人家都不會娶她。
跪著的朱氏族老,王老太的幾個遠近叔伯都表示他們確實不知。
蔣康寧又是一聲驚堂木,現場安靜下來後他直接點名︰
“朱文才!朱文華!秀水村王氏族長王文和狀告你朱家隱瞞朱氏婚前失貞一事令其王氏一族蒙羞,你二人可認?”
朱文才和朱文華強壓心慌,朱文才忙道︰“草民不知!舍妹的婚事是當時還健在的家父家母所定,草民與弟弟只是送嫁。”
“你們還狡辯!”
王書平走出來怒斥,
“朱婆子嫁人前就已服孕果,她從定親到成親不過一月,如此倉促敢說你們不是心中有鬼?”
朱文才惱羞成怒︰“王書平,你雖是王氏族長之子,如此光天化日之下談論長輩如此隱秘之事,可是何體統?”
王書平冷笑︰“你們剛來,可能還不知,這是大力叔親口承認的,我們都知道了。”
朱文才和朱文華臉色驚變,“新人們”一個個目瞪口呆,難道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