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現在的果醬生意可以說是趙河負責的,因為只有他最方便與邵雲安來往。趙河現在可是底氣足的很。再加上他跟邵雲安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也多了那麼幾分悍脾性。
趙河不看那婦人,直接對那男子說︰“宋叔,石井家現在是他媳婦兒雲安當家,石井家現在所有的家當都是雲安掙來的。雲安可不是你女兒那能任人隨便揉捏的泥巴性子。
趁著雲安現在不在家,你還是帶著妻兒回去吧。你們也別想著從石井身上討好處,你們不如先去打听打听大力叔一家現在是怎麼個光景。”
那男人一听就猶豫了,那婦人卻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吸了口氣說︰“我們今日是來找石井的,也是想來看看青哥兒和妮子。
不管石井是不是再娶,我們都是青哥兒和妮子的外翁、外婆和舅舅!”
趙河嗤笑了聲,說︰“行吧。石井和雲安不在家,你們先去我家等著吧。還有,別在外頭叫石井家姑娘的閨名。
你可以喊‘王姑娘’,也可以叫‘石井家姑娘’。人家姑娘改了名了,原來的名是乳名。你們不會不懂‘大戶人家’的規矩吧。”
這咋就“大戶人家姑娘”了!
趙河︰“若要雲安听到你們當眾喊人家姑娘的乳名,會大嘴巴子抽人的。”
男人倒抽了口氣,不等婦人說話就忙不迭說︰“是是,姑娘大了,在外頭是不能隨便喊了。”
婦人給氣得夠嗆,但村里人說了王石井再娶的那個特別潑辣。就朱氏那個潑婦都不是那人的對手,婦人咬咬嘴,索性不說話了。
趙河︰“那要不要先我家等著?”
男人抬腳就要走,被那婦人扯了下。那婦人揚著脖子說︰“我們就在這兒等著了。”
趙河瞅了眼女人懷里的襁褓,說︰“你要抱著孩子在外頭等嗎?這下著雨,風也挺涼的。”
那女人卻不知出于什麼心思,把襁褓往宋巴子的懷里一塞,打定主意道︰“我們就在這兒等!”
“那隨你的便吧。”趙河說罷,打著傘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心里則道︰【我這是好心當驢肝肺!等雲安回來,你們別哭著跑回家都是好事了。】
王石井的前妻宋氏本名宋玉花,是青山村的。因為家里實在是太窮,娘早逝,爹又窩囊,一分嫁妝都掏不出,一直沒許到人家。
宋氏的爹宋巴子眼見女兒嫁不出去,也著急,就四處托人給女兒找婆家。王石井因為親娘的原因,在秀水村也是出了名的沒有人願意嫁的。
青山村和秀水村離得近,青山村嫁到秀水村的嬸子就私下問王石井願不願意。王石井那個時候哪有心思談情說愛,有姑娘肯嫁他就娶。就這麼的,王石井娶了宋玉花。
宋家窮,王石井也沒錢。嫁給王石井,宋玉花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過。一開始有王石井護著還好些,王石井服徭役一走就是兩年。宋玉花懷孕產子,日子更加艱難。
好在王石井回來後,私下給了她些自己攢的私房,加之又有丈夫在身邊,宋玉花這才算是緩了過來。
宋玉花一直不放心獨自在家的父親,因為王石井給了她私房錢後就再未過問過,宋玉花會偷偷給父親錢花。怕婆婆知道,宋玉花千叮嚀萬囑咐父親不要在村子里花。
宋巴子在女兒出嫁後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女兒又給了他錢,宋巴子也怕被別人惦記,就拿著錢離開青山村去外頭給人做工。
在王石井被抓去從軍那一年,宋巴子在外頭續了弦,娶了個喪夫帶著兒子的寡婦。之後宋巴子就回了村,用剩下的錢置辦了幾畝地,對外說是婆娘的錢。去年年中,兩人又得了個兒子。
誰都不知宋氏夜里偷偷離開王家後還回了趟娘家。宋巴子得知女兒要走,也沒攔著,甚至沒有提自己的兩個外孫。
他在拿了女兒給他的封口費後,擔心王家人找他的麻煩,著急忙慌地把田租給村里人,帶著老婆繼子躲了出去。
年前,宋巴子從同樣外出干活的同村人嘴里得知王石井再娶了個男妻,同本家分了家不說,還掙了不少的銀子。
王石井現在蓋了大房子,日進斗金。不僅如此,人家還跟永修縣的縣太爺稱兄道弟的,那日子過得比永修縣首富家都要舒坦。首富都不能叫縣太爺一聲兄弟吧。
當然,閑話傳來傳去勢必會越來越夸張。但不管多夸張,只是一個“特別有錢”、“日進斗金”就足夠宋巴子心驚肉跳的。
宋巴子回去後就趕緊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婆娘景氏。王石井與本家分了家了,那該是沒啥危險了,宋巴子和景氏琢磨了之後就決定回村。
這一回村就更不得了了。宋巴子一家人回到村里,酸言酸語馬上就跟著來了。
瞧人家王石井娶了男妻之後命多好。如今有花不完的銀子,住不過來的大房子,喊縣太爺都要喊一聲“哥”。不是他們這種泥腿子了,人家一步登天了。
而且人家再娶的那男妻又厲害,會掙錢不說,還愣是把王石井的本家壓得是抬不起頭,說分家就分家了。那王枝松被他那男妻鬧得險些童生的身份都給奪了。
王石井的本家是再也壓不著他了,以後但凡再有個什麼徭役,王家那頭只能讓自己的“親”兒子去,或是掏錢買命,王石井只管安安生生地做自己的富家老爺了。
宋玉花是王石井的婆娘時,被婆母欺壓得死去活來,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她那惡婆婆打她的娃,她只會哭,攔都不敢攔。這宋玉花一跑,人家王石井反而來了個徹底大翻身。
宋玉花跑了對王石井來說那可真是福氣,不然王石井還娶不到那麼厲害的男妻,也過不上如今這麼富貴的日子。
宋巴子一開始心里很不是滋味。宋玉花離家時半夜里回來,給了他二十兩的碎銀子,叫他幫忙去里正那給她拿一張“做工紙”。
所謂的“做工紙”就是村里人要去縣上做工,找里正拿這麼一張紙,證明自己不是流民,是正經要找活干。
這張紙在“敕南府”都有效,但如果要離開“敕南府”就必須得有路引。宋玉花要這張紙就是為了能跑得更遠些。
得了女兒給的銀錢,宋巴子去了趟里正家拿到了“做工紙”。紙上寫的是婆娘景氏的名字。宋玉花拿了這張紙,又從家里拿了些吃的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之後再也沒了音訊。
現在自己曾經的女婿過的那麼好,外孫和外孫女也過得好。女兒卻不知是死是活,宋巴子心里能好受麼。宋巴子原本也只是心情不好,但景氏的心里就活絡開了。
宋玉花是跑了,但終歸來說也是被王家欺負跑的。現在王石井有錢了,難道不該接濟他曾經的岳丈一家?
宋巴子窩囊,說是在外頭做工,也只是賣一把子力氣,掙不到幾個錢。他之前能再娶,靠的全是宋玉花平時偷偷給他的錢。
景氏嫁給他的時候是帶了些私房的,再後來宋玉花又給了他二十兩銀子,加上他打短工的積蓄和田租,日子算過得去。
可是景氏又生了個兒子,她再嫁給宋巴子的時候還帶了一個十歲的兒子,如今也十三了,再過兩年就該說親了。
現在光景不好,宋巴子又上了年紀,也沒人找他做活,積蓄也快花完了,日子越過越緊巴。只靠地里的那些收成,最多也就是餓不死。
王石井能給秀水村的村民們找掙錢的活計,怎麼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老丈人吧。而且再怎麼說,王青和王妮都是宋玉花生的,王青和王妮也要喊他們一聲外翁、外婆和舅舅呢!
景氏越想底氣越足,就一個勁兒的慫恿宋巴子去找王石井要錢)。宋巴子不敢,他其實一直都挺怕這個女婿。但他這個人沒主見,又窩囊,景氏跟他鬧了幾回他就從了。
原本他們是打算過年的時候來的,結果听說縣令和學正大人都住在王石井家。別說宋巴子不敢,景氏更不敢。
後來邵雲安大戰王老太,直接讓王石井脫離了王室一族,又徹底斷絕了與王老太一家的血親關系,還認了學正大人為義父,景氏也有些打退堂鼓了。
但轉念一想到兒子該娶媳婦兒了,剛出生的小兒子日後也少不得花銷,景氏又不甘心就這麼放過王石井,怎麼說也得從王石井手里討些銀錢才是。
而景氏還有些別的心思。王石井成了縣學學正大人的兒子,听說王青能去“白月書院”就是因著這層關系。
那以後自己的小兒子是不是也能去那個縣上最好的私塾讀書,還不用花錢?還有自己的長子,有了姐夫提攜,說不定能去縣上混個不錯的差事做做,這婚事也就不用愁了。
怎麼想,景氏都覺得不能就這麼跟王石井斷了關系。她過夠了苦日子,如今有機會可以不繼續過苦日子,為何不抓住。
不管才八個月的兒子在屋外會吹到風,也會淋到雨,改為自己來打傘的景氏又一次叮囑宋巴子︰“一會兒王石井回來了,你說什麼也得拿出自己岳丈的身份。
玉花是被他們王家欺負得活不下去了才跑的,說來說去都是他們王家、是王石井的錯!他們就該賠償咱們!
等見著青哥兒跟,外孫女,你這個做外翁的就使勁兒哭,王石井那男妻再悍能攔著青哥兒跟,外孫女見外翁?”
宋巴子咽咽嗓子,低著頭,不敢吭聲。
景氏嫌棄地瞪了他一眼,在他腰眼上狠狠掐了一把︰“瞧你那熊樣!你要想兒子以後跟你一樣窩囊、跟你一樣受窮,你就躲!”
景氏帶來的兒子肖大榆也惴惴的,小聲說︰“娘,萬一姐夫的新妻不讓咱進門咋辦?村里人都說姐夫新娶的那個男妻特別悍。”
“他敢!”景氏給兒子打氣,也給自己打氣,“是王石井欠咱們宋家的,可不是咱們欠他的!你爹還沒找他算逼走你姐的賬呢!”
肖大榆低下頭︰“宋家宋家,我又不是宋家的。”
宋景氏捏住兒子的耳朵一個用力,肖大榆痛得大叫起來︰“娘娘娘!疼!”
“你個挨千刀的說啥呢!”
“沒沒沒,我沒說啥,沒說。”
景氏松手,肖大榆捂著耳朵趕緊後退幾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會淋到雨。反正那傘也破了,打著也遮不住多少。
景氏看雨淋到小兒子身上了,趕緊打好傘。宋巴子也沒遮到多少,他抬手放在小兒子的臉上,盡量給他擋著點風。
宋巴子其實是想去趙里正家等著,這外頭下著雨,又有風,雖說雨不大吧,可兒子畢竟才8個月,萬一凍著了生病就麻煩了。
可看一眼婆娘氣鼓鼓的臉色,宋巴子咽下了勸說,算了,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