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豪接過文本，
並沒有打算翻閱，
而是眨巴著眼楮，看著面帶憂愁的宋忠，
“這等事，怎麼就需要我出主意了？”
“你宋老哥身為資深內衛，不是最擅長‘漂漂亮亮’地辦案結案麼？”
在林豪看來，
以宋忠的段位，
辦案時，
向上，可以抽絲剝繭，還原案件的真相，
向下，可以炮制證據，制造冤獄，將案件的真相永遠被掩蓋。
這全在他宋忠自己的需要。
宋忠頓時哭笑不得，“結案我自然會，”
“我只是有些拿不準陛下的心意，”
“貿然結案會影響到你。”
說著，
他直勾勾地看著林豪，繼續說道，“陛下讓我接替你緝事隊，來查辦這個案子，又不讓查到呂家那一頭，”
“你說這會不會是他老人家對你新生出很大成見的信號？”
林豪眉頭一挑，雙眸放光，
老朱對我又有大怨念了？有這等好事？
可是不太像啊！
他這些時日，雖然沒怎麼過問我的辦差情況，
但還是給我加了兵部的職權，推行軍事制度革新，
而且還一直壓著各方對我的參劾，
怎麼看都像是在保我用我。
可宋忠是老特務了，他的判斷應該很準才是，
思慮著，林豪伸手輕撫著下巴道，
“宋老哥，確定麼？”
“陛下好像只是將緝事隊的案子，移辦給錦衣衛而已，里面也就多了一個呂家而已。。。”
“就是因為多了呂家，才顯得轉辦案子很蹊蹺。”宋忠鄭重地點點頭說道，
他將林豪下意識的欣喜、困惑到茫然等一系列的微表情，理解為心生慌亂，
人到了高位，都會變得謹慎，
開始懼怕失去擁有的東西，
林老弟可不是以前的普通言官，
而是手握多部重權，隨便說句話，朝野都要抖三抖的權臣了，
所以他才想著听我的，搞什麼“無為”之法，
我和他的關系十分緊密，絕對不能讓他失寵于聖前，
“你想想啊，”
“呂家可是皇孫的母族，可太子妃當初被勒令出京探親時，就已經失去了陛下的信任，”
“這一點，絕不會因為陛下寵信皇孫而改變。”
“可陛下現在卻突然不讓你、我去動他自己討厭的呂家了，”
“那就只能往另一方面推測，”
“那就是對你有成見，”
“陛下想留著呂家以作後用，”
“你也知道的，像以前他老人家對付李、胡、藍等高門武勛時，都是先放任他們，而後找準時機，拿出所有堆積好的罪證一把清算。”
“現在陛下對你各種施權，也不像之前那樣過問你的情況，這算是一種放任，”
“但背地里，陛下一定已經在謀劃對你施招了。”
林豪蹙眉，微微點著頭，
宋老哥這麼一套分析，
感覺哪里不太對，
但邏輯好像又能自洽，
我得利用好這個案子，抓住求死的機會。
林豪收斂思緒，看向宋忠正色道，“宋老哥，听兄一席話，勝似一席話。”
宋忠以為林豪是被自己點撥醒了，
輕撫著胡須，露出一副深謀遠慮的表情，“我的判斷，還是很準的。”
“你快看看案情文書吧，”
“看看怎麼回奏陛下合適。”
林豪點點頭，翻開文書，快速地瀏覽了一番，
只見上面記錄的，只有被抓捕的倭奴方人員的供詞，
他們所有人無一例外的，指證呂䔖和他背後的呂氏商行，是販售黑貨牟利的組織方。
呂家一方人員的供詞，是半點沒有。
林豪暗暗翻了一記白眼，
宋老哥真是听話，
老朱不讓查呂家，他還真沒去查，
要是我不摻和，
只怕倭奴們要被迫扛下所有了，
雖然這些渣滓也不是無辜的。
林豪合上文書道，“你錦衣衛這邊先不急呈報結案，”
“待我親手深挖出呂家有多大的牽扯再說。”
宋忠眉頭一揚，急忙說道，“不是？！”
“陛下不讓人查呂家啊，”
“老弟你這樣豈不是蓄意觸他老人家的霉頭麼？”
“剛才我的透徹‘分析’，你是不是理解岔了？”
“讓我再和你擺道一遍吧。。。”
林豪擺擺手，一臉自信地說道，“宋老哥的高論，我已經理解進去了，”
“古代先賢有雲，‘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而陛下的成見，更是好幾座大山，”
“我不能因為怕觸陛下的霉頭，而太過不作為。”
宋忠愣愣地說道，“成見是大山？這話听起來怪怪的，但感覺的確很有道理，”
“不知道是哪個先賢說的？”
“這？我一時想不起來了，是我從一本古籍里看來的，回頭我再去找來看看。”林豪隨便扯了一個理由，旋即轉移話題道，
“此事就按我剛才說的辦，不急呈奏。”
“老哥你錦衣衛這邊可以繼續查倭奴、北元人的漏網之魚，”
“確保他們不會出來害人。”
尤其是，不能讓他們物理謀害我！
宋忠點點頭，
只要繼續查潛伏的人員，
皇帝過問起來，他也能有合適的托詞。
“好！那我听你的，”
“你可一定要好好處置，消除刁陛下心中對你的幾座大山。”
“放心！”林豪語帶自信道，
我一定努力讓老朱心中的大山，徹底壓死我。
••••••
“林大人，到了！”
在大隊護衛的保護下，林豪坐著馬車，來到了緝事隊大營，
值守的旗官，很快就將他們迎了進去。
伴隨著秋風，走在略顯空蕩的大營路上，
林豪只覺大營分外蕭條，
“許久沒來了，”
“主力軍一出走，這里連人氣都沒了。”
隨侍護衛的潘同，以為林豪是不滿自己麾下無人的狀況，趕忙說道，“允準我緝事隊再擴編千人的旨意，早前就已經下來了。”
“孔大人這兩日在協助俞大人，與兵部交涉，操辦此事。相信我緝事隊的缺員，很快就會補齊。”
“兵部麼？”林豪冷笑一聲，
他們不滿我獲旨插手職方部，
這幾日一直在跟我搞拖延，
竟然連補充兵員的事，也跟我拖著。
“等回頭，我再找他們好好算賬。”
“現在先處理販售黑貨案吧。”
說著，
林豪等一行人來到了牢房，
剛進了審訊區的門，
看守的軍士，趕忙上前行禮，
林豪擺擺手，“免禮！”
“貴公公人呢？”
話音剛落，
只听見，
“啊~啊~”
一連串淒厲的哀嚎聲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