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部洲,無名大山。
在天邊暖紅色的黃昏下,一道青色流光劃過天際而來。
夜幕即將降臨,大地上的人族也開始往部落聚集。
黑夜中的妖獸雖然不如白日的凶狠,但它們勝在更為狡詐,各種走獸為了避開更強大的妖獸,基本都是晝伏夜出。在夜晚游蕩,脫離族群的人族很難活到天明。
“到了到了,師兄咱們到了。”
風衍扶著醉醺醺的玄都,讓蒼麟飛到人族部落中心的半空。
下方人族均是好奇的抬頭打量著蒼麟,那巨大的身影讓他們畏懼,但又因為蒼麟身上的祥瑞氣息,他們又出奇的沒有恐懼。
風衍將醉醺醺的玄都扶正,沖著下面喊了一嗓子︰
“玄都大法師榮歸故里,下面的父老鄉親們都讓讓,砸著踫著不關我事啊!”
聞言,底下人族迅速擴散開來,形成一片巨大的空地,只有一位舉著火把的老者沒有避讓,而是凝重的注視著他。
風衍低頭打量了一番,感受到那火焰中的功德,即刻確定了他的身份。
“目標正確,人物正確。開始投放,歐沃!”
投放?
在蒼麟不解的目光中,風衍扶穩玄都,而後沖他屁股直接一個大飛腳。
“我去你的吧。”
咻~
只見玄都以一種頭栽蘿卜的姿勢從高空墜落,
風衍高度把握的很準,算上玄都的肉身與自由落體運動,正好讓他半截身軀栽入大地。
“任務完成,開始撤退!”
蒼麟二話不說,撒丫子就向著南方一路狂飛,只留下一臉錯愕的人族。
“大父,那栽在土里的是什麼東西?”
一個人族孩童好奇的望著半截腿在泥土外的玄都,仿佛很想上前將他拔出來。
燧人氏面色動容,向一旁眾人再次確認道︰“方才那仙人說的什麼?”
一旁幾位壯碩人族面面相覷,最後小聲說道︰“方才如果沒听錯的話,那仙人說的是玄都大法師...”
“玄都...”
當听到這個名字,燧人氏臉上的皺紋都顫抖了下。
“玄都...”
他一邊喃喃著,一邊顫巍巍的走上前,嘴里不停念叨著“玄都”二字。
“大父。”
眾人想上前攙扶燧人氏,但被他抬手制止了。
他就一個人,蹣跚踱步般、步步走向玄都。
望著這露出在外,熟悉的雙腿,燧人氏久久佇立,不能回神。
“當初你雖然沒有神力,但卻是跑的最快的人族,可你這一跑,就是幾百萬年啊.....”
燧人氏來到玄都身邊,顫巍巍的坐下。
作為最初的先天人族,他已經活了太久太久了。
他的身軀都已經佝僂,血肉也肉眼可見的干瘦。
天柱倒塌之前,天仙境修士壽元千元會。一元是十二會,一元會就是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當初的十二萬九千六百名先天人族雖然戰力堪比天仙,但是他們畢竟沒有法力,壽命也就幾百萬年。
後來天柱倒塌,靈氣降級,洪荒生靈的壽命也隨之縮短。
自從女媧造人、巫妖大戰、地府現世,到如今的洪荒,已經流逝了太多歲月。
從巫妖時期存活下來的人族本就少之又少,現如今存活下來的先天人族也基本都老去。
燧人氏佝僂著身軀,坐在那里沉默許久。
直到夜幕降臨,
一團團火焰被族人點亮,燧人氏昏花的眼楮在火光的照耀下才緩過神來。
火焰是燧人氏的生命,只要人族心中的火焰不滅,他就不死。
“玄都...”
望著仙衣玉袍的玄都,和他露在地面上的兩條大長腿,燧人氏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多少年了,我們當初那批人幾乎全部化作了塵土。只有我,靠著這團火才能苟活至今。本以為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沒想到,終于等到你回來了。”
玄都上半身還埋在土里,沒人知道他是清醒還是昏迷,但是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的腿明顯抖動了一下。
南贍部洲不似東勝神洲,入夜後還是會略微有些寒冷。
一個人族孩童懷抱著一根木頭來到燧人氏身旁,燧人氏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而後接過木棍。
當木棍入手的一刻,一團火焰瞬間燃燒起來。
這火焰只是凡火,是洪荒中最弱小的存在。
但不知為何,被這火焰照耀著,玄都那僵硬的身軀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燧人氏將火棍插在地上,上前將玄都給拔了出來。
露出頭的玄都面露紅暈,一陣酒氣從口中吐出,仙釀彌漫開來,使得四周空地都生出幾分仙靈之氣。
一眾人族紛紛露出陶醉之色,很快便陷入暈暈乎乎的狀態,而後美美的睡了過去。
望著四周警戒放哨的人族也陷入了沉睡,燧人氏沒有說話。
他知道,有玄都在,今夜他們十分安全。
將玄都平放在地上,燧人氏再次坐在他身旁。
望著那張熟悉的面容,他的思緒仿佛也穿越了時光長河,回到了當初的時光。
“當初你說要去尋仙,要學會仙法讓大風復生,那時候我們都阻止你,可你還是在一個深夜偷跑了出去,我曾以為你死了...”
“你離開後,我與山葵曾去尋你,但是我們沒有走很遠,因為族人們還需要我們守護。”
“在你離開七千年後,人族面臨了一次危機,幸好族中相繼有人獲得那團光芒。後來我們也不必再四處逃竄,慢慢形成了一個部落...”
“在你離開十萬年後,山葵死了,還有一千七百先天人族也死在了山妖的那次入侵中。”
听到這,不知是醉是醒的玄都,衣袍下握緊了拳頭。
“後來身邊的兄弟相繼死去,我心里也不再期待你還活著,而是專心為了族人的生存戰斗。”
“再之後忘了過了多久,天地間相繼響起神聖的聲音,說什麼立人教。雖然不清楚什麼是人教,但從那之後族人的力量都得到了提升。”
“再後來,雲雀飛來告訴我,說人教出了個玄都大法師,我那時才知道,原來你還活著...”
燧人氏就這樣不停地訴說著,
他有太多太多心事想吐露出來。
但是在人族,他是人族先祖燧人氏,是人族大父,是所有人族的希望之火,他不能流露出任何軟弱。
他曾以為自己會這樣背負著這些東西一直到為了人族戰死,沒想到此時竟然還能有機會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