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德拉庫爾走了進來。
她今天沒有穿布斯巴頓那身絲綢校服,而是換上了一件簡單的、剪裁得體的巫師袍。
她銀色的長發,在清晨的陽光下流動著柔和的光澤,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洗盡鉛華的清爽。
她沒有走向拉文克勞的長桌,而是徑直,朝著格蘭芬多這邊走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跟隨著她的腳步。
目標很明確。
穿過人群,無視了所有或驚艷、或好奇的視線,最終,停在了那個被孤立的、坐在長桌末端的紅發男孩面前。
羅恩的大腦,瞬間停止了運轉。
他僵在原地,像一尊滑稽的、嘴里還塞著半塊面包的石像。
芙蓉在他面前停下,那雙湛藍色的眼楮里,沒有了往日的疏離,反而帶著一種饒有興致的笑意。
“韋斯萊先生,”她的聲音,像清晨的露珠一樣清澈,“我來,是想感謝你昨天的提醒。”
羅恩的嘴巴,張成了一個“o”型,面包屑從嘴角掉了下來。
“雖然方式有些……特別。”
芙蓉的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但你說得對,真正的魅力,不該來源于我控制不了的力量。”
她頓了頓,在全場的注視下,投下了一枚真正的炸彈。
“所以,作為感謝,我是否可以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做我的聖誕舞會舞伴?”
世界,在這一刻,為羅恩•韋斯萊重新染上了色彩。
狂喜,像一股滾燙的岩漿,從他的腳底直沖頭頂。
“我……我願意!當然願意!”
他語無倫次地喊道,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興奮得手舞足蹈。
他猛地轉過身,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得意洋洋地看向哈利,看向金妮,看向那對雙胞胎。
那表情仿佛在說︰看吧!你們都錯了!我才是對的!我才是那個征服了布斯巴頓勇士的人!
然而,周圍響起的,並非他預想中的掌聲和羨慕。
而是一陣壓抑不住的、嗡嗡作響的竊竊私語。
“天啊,她怎麼會邀請羅恩•韋斯萊?”
“他昨天還對赫敏大喊大叫,說她是霍格沃茨的叛徒……”
“布斯巴頓的勇士,和霍格沃茨的……韋斯萊?這可真有意思。”
這些聲音不大,卻清晰地扎進了芙蓉的耳朵里。
很快,她就理清楚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臉上那抹禮節性的笑容,緩緩收斂。
看著面前這個因為得意而面目扭曲的男孩,又看了看周圍那些復雜的眼神。
然後,她用一種平靜得可怕的語調,輕聲開口。
“韋斯萊先生,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羅恩還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
“什麼問題?”
芙蓉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既然格蘭杰小姐和德姆斯特朗的勇士一起參加舞會,在你看來是背叛霍格沃茨。”
“那麼,我現在邀請你,你又如此欣喜地答應了。”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卻每一個字都敲在羅恩的心上。
“我是不是也可以認為,你在通敵?或者,我邀請你,只是為了從你嘴里,套出霍格沃茨的情報?”
羅恩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他呆呆地看著芙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個真正的紳士,他的風度,遠比他的魔杖更重要。”
芙蓉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失望。
“他不會用憤怒,去掩蓋自己的懦弱,更不會用傷人的話,去攻擊自己的朋友。”
“看來,我需要重新尋找一位舞伴了。”
說完,她不再看羅恩一眼,優雅地轉過身,像一只驕傲的天鵝,從容地離開了大禮堂。
羅恩獨自站在原地。
那張剛剛還因狂喜而漲紅的臉,此刻一片煞白。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愚蠢的飛鏢,用盡全力投了出去,結果卻在空中劃過一道可笑的弧線,最終,狠狠地扎回了自己的胸口。
他沒有憤怒,也沒有咆哮。
只是茫然地看著周圍,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一種無聲的審判。
他被整個世界針對了。
可是為什麼,他卻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
一聲清脆的口哨聲,突然響了起來。
是喬治。
他看著弗雷德,用一種充滿遺憾的腔調說。
“哦,真可惜。”
弗雷德心領神會地接道。
“是啊,差一點就讓咱們可愛的弟弟,用他那比地精還短的風度,通敵成功了。”
他像一尊被遺忘在角落的石像,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周圍的世界分崩離析。
大禮堂的嗡鳴聲變了。
不再是刀叉踫撞的輕快、朋友交談的溫暖。
那聲音仿佛被投入了研缽,被一根無形的杵搗碎、研磨,最後混合成一種低沉的、充滿惡意的共振。
嗡——
那聲音鑽進他的耳朵,像是成千上萬只蜘蛛在他顱內爬行。
他能從那片混沌的聲浪中,分辨出那些淬毒的碎片。
“……活該……”
“……自作多情……”
“……韋斯萊家的人,總是這麼……”
“……輸不起……”
每一個詞,都是一根燒紅的鋼針,精準地刺入他最脆弱的神經。
他試圖讓自己坐下,腿腳卻不听使喚。
鄰座一個赫奇帕奇新生不小心把勺子踫掉在地。
“叮——”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但在羅恩的耳朵里,那聲音被無限放大,扭曲成了一聲審判的鐘鳴。
當!
仿佛整個霍格沃茨都在宣告他的罪行。
旁邊斯萊特林餐桌上,有人用刀子刮擦盤底,發出尖銳刺耳的“刺啦”聲。
那聲音在他听來,是嘲笑,是譏諷,是勝利者在切割失敗者的骨頭。
整個大禮堂變成了一座回音繚繞的斗獸場。
而他,就是那頭被拔光了利爪和牙齒,赤裸地躺在中央,等待被觀眾的唾沫淹死的野獸。
他需要一根救命稻草。
哪怕只是一瞥,一個眼神。
他用盡全身力氣,抬起頭,絕望地將目光投向他最後的陣地——家人。
第一個,是弗雷德和喬治。
他們臉上的戲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罕見的、混雜著怒火的嚴肅。
那對總是在閃爍著惡作劇光芒的眼楮,此刻像兩簇被強行壓抑的火焰,灼熱地盯著他。
那眼神不再是看一個可以隨意開玩笑的弟弟,而是在審視一個給韋斯萊這個姓氏抹黑的蠢貨。
那是一種混雜著“你怎麼敢這麼做”的憤怒和“我們怎麼會有你這種弟弟”的失望。
第二個,是金妮。
他的妹妹。
她沒有看他,一眼都沒有。
但羅恩能看到,她握著餐刀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
她一下又一下,近乎粗暴地,將面前的油條切成大小不一的碎塊。
那動作不再精準,反而充滿了壓抑的怒氣。。
仿佛她切割的不是食物,而是她心中那股無處發泄的、對哥哥的羞恥與憤怒。
每一次刀刃落下,都將他從“家人”這個詞里,無情地剝離一分。
最後一個,他看向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