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永琴接受了彭淑媛的幫助重新去上了高中，她這歲數去上高一，屬實有點顯眼，可是蔣永琴知道這是這輩子的唯一一次機會了，她顧不上班里同學的譏諷，甚至是嘲弄起外號，低著頭學習自己的，好在也只是說幾句閑話，過去了就好了。
可是自從上學了，蔣永琴反而比沒上學更加沉默。
蔣永軍看著低頭只吃白飯的蔣永琴，給她夾一筷子青菜。
蔣永軍知道妹子心里還是過不去，想問為啥不讓她上學的事情。
“永琴，你是不是不敢問爹？不然我去替你問？”
蔣永軍說完，就見蔣永琴的頭微微點了點。
蔣永軍知道蔣永琴這是同意了。
其實不光是蔣永琴想知道蔣雲霆這個父親怎麼想的，就連一向受重視的長子蔣永軍也是這樣想的。
于是就有了飯後這一通電話。
蔣家村的老家是有一部電話的，不過在村支書辦公室里，外頭人打進來，村支書會扯著嗓子在大喇叭里面喊，“xxx你家娃子來電話了，趕緊來村委接電話！”
蔣雲霆也是這樣被叫到村委會的。
“永軍是你不？永琴呢？咋沒來？”蔣雲霆著急的問道。
蔣永軍也沒有一上來就說那件事情，而是寒暄了幾句，問了家里的牛羊咋樣，地里的麥收咋樣，二姑和表弟表妹咋樣，並沒有問後娘和弟弟妹妹們。
但是那邊的蔣雲霆沒有並沒有注意到，只是關心問道，“找到你娘了沒？她給介紹工作了吧？一個月能掙多少？”
話里話外的意思，蔣永軍就是再傻，也能听懂，無非就是趁著他娘徐青鳳內疚，多要點錢，家里不富裕，就只得靠他們自己了。
蔣永軍翻了個白眼，他媽就是個五十歲的老小孩，想干嘛干嘛，內疚那東西她壓根沒有，要不是大舅和大舅媽，這次永琴燙傷了，都不一定給賠償醫藥費，更別提去上學了。
“爹，我問你件事情，當初永琴是考上了高中，對吧？”
蔣雲霆怎麼也沒想到過了三四年，這永軍怎麼問起來了？
不過蔣雲霆也不是笨的，知道既然永軍知道了，肯定也跟永琴核實過了，來問自己不過想再確定一遍而已。
只听，那邊蔣雲霆嘆了口氣。
“當初你妹子永琴確實考上了一中，可是你三個弟弟也要上初中了，你後娘家的燕子我也供到小學畢業，我再供你妹子真是沒得錢了！你後娘那里也說不過去，一碗水沒辦法端平了！”
這是蔣雲霆的心里話，他也是這樣認為的。
那邊的蔣永軍倒是沒有覺得人家後娘做的有什麼不對，作為後娘，燕子娘能做到面子情就可以了，畢竟隔著一層，人家為自己孩子爭取上學的機會，是應該的。
蔣永軍沒听到蔣雲霆提及當初親娘徐青鳳兩千塊撫養費的事情，心里不是不失望的。
“爹，娘說了兩千塊的撫養費事情！”蔣永軍突兀地提起了這筆錢。
其實也不是突兀，蔣雲霆哭窮，家里養不起這麼多學生。
那邊的蔣雲霆握著電話的手有點抖，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來了。
這也是當初他為什麼反對兄妹兩人去上京的原因。
電話那頭的蔣雲霆遲遲沒有說話，但是電話也沒有掛。
“爹，爹？”
蔣雲霆反應過來後，還是答應了一聲，“你娘告訴你的？”
蔣永軍輕聲說了一句，“嗯！”
“我就知道，她恨我們家，恨我，恨二妹，她是不會讓我們好過的！”
蔣雲霆扯著嗓子喊了一句。
蔣永軍不關心為什麼徐青鳳這個娘恨二姑，恨親爹蔣雲霆，無非就是離婚那點事情，他就關心為什麼有錢不給永琴上學。
“爹，家里那些個錢，咋不給妹子永琴上學？”
蔣雲霆面對的是以後要給自己養老的兒子，他還是很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的。
“不是，永軍，你這話就冤枉我了，你看看咱們村子，有幾個女娃子上了學的，再看看有幾個上了小學又上了初中的，滿村子，一百多戶人家，只有你妹子上了初中！”
蔣雲霆這話不假，他們村子在華國西北地區，普遍干旱缺水，收成不好，原來的農民靠天吃飯，所以格外重視男娃，畢竟男娃有力氣能下地，還能傳宗接代。
女娃就不行了，下地比不上男娃。
七八十年代，他們村子的女娃普遍是一天五六個公分，好點的也就是七個公分，再多沒有了，這公分就是錢，就是糧食，關系到一家人的肚子，由不得家里人不重視男娃。
所以他們蔣家村女娃們生下來，三四歲就要上灶台做飯，五六歲喂雞鴨鵝，七八歲給弟妹喂飯，把屎把尿，頂半個大人了。
更別提上學了，到現在還有不少妮子是文盲，好一點的給上個二年級，或者小學畢業，識字，認得“男女”兩個字，出門不會進錯廁所，就行了。
蔣永琴是他們村子唯一的上了初中的女娃，當時村子里不少女娃娃羨慕，甚至還有說酸話的村民，還是蔣雲霆這個做父親的頂住了村子里人異樣的眼光送永琴去上了學。
蔣永軍下一句話，其實按說不應該問出口，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問，妹子永琴永遠都不會問。
“爹，當初咱家有磚瓦房，也不需要花錢蓋房。”
“就算爺奶要吃藥，能吃多少錢呢？我也只上到初中畢業，我娘的撫養費，不是還剩不少呢？為啥不送永琴去上學？”
蔣永軍也是長腦子了，他知道這話按說不應該問出口，畢竟村子里永琴這樣初中畢業是好的了，可是永琴不一樣啊，村子里別人家是沒有錢，家里緊巴巴，他家可是有兩千塊的。
蔣雲霆沒有想到蔣永軍對于剛才的說法，不接受，還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蔣雲霆知道這話繞不過去了，索性都說了。
“永軍，我不僅僅是你們爹，我還是你爺奶的兒子，他們病了，我得出錢給他們看病吃藥！”
“後來更是癱瘓了，我還要下掙工分，不得已這才娶了你們後娘，她給伺候癱瘓的爹娘，任勞任怨，還送走了他們，我總不能用人超前，不用人超後吧，她想送燕子他們幾個去上學，這是她這幾年唯一的要求，我就應了！于情于理，我作為丈夫，都不能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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