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如墨,雲層翻涌,仿佛天地也為這場驚世之戰屏息。
錦鱗城上空,狂風卷起碎石塵煙,護城大陣的光幕早已由湛藍轉為黯沉,裂痕如蛛網蔓延,每一次震顫都牽動城中三十尊者的心脈,令人窒息。
晨風立于第二道屏障之前,渾身浴血,玄衣破碎如蝶翼,左臂與左腿深可見骨的傷口不斷滲出黑紅之血——那是顏恭“萬劫歸墟”劍氣余波侵蝕的痕跡。
可他依舊挺立如山,雙目如炬,死死鎖定半空中那道如淵似海的身影——顏恭。
“轟——!”
虛空崩裂,天地失色!顏恭一掌推出,劍意再起,浩蕩靈壓如怒潮傾覆。
剎那間,“萬劫歸墟”化作黑洞漩渦,方圓百丈內的靈氣被盡數抽空,形成一片死寂的真空領域。狂暴的劍氣席卷而下,直撲晨風!
所有人皆以為他必死無疑。
柳雲笙嘶聲怒吼︰“晨風——快躲開!”
然而,就在那毀滅之力即將吞噬一切的瞬間,晨風猛然踏地,體內殘存的玄清之氣轟然爆發!竟以殘破之軀,硬生生扛下了這一擊!
“砰——!”
氣浪炸裂,大地崩塌百丈,碎石如雨飛濺。晨風如斷線紙鳶般倒飛而出,重重砸入城牆深處,煙塵沖天,磚石崩裂。
可就在眾人絕望之際——
廢墟之中,一道身影,緩緩站起。
“咳……咳咳……”
他咳出一口鮮血,染紅殘破衣襟,嘴角卻揚起一抹譏諷的冷笑︰
“顏恭……被譽為帝國最強戰力的你……不過如此。”
全場死寂。
柳雲笙瞳孔驟縮,石磊、田雨等人面如死灰,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可是顏恭盛怒之下施展的“萬劫歸墟”——連尊者巔峰都難逃形神俱滅的絕殺之術!而晨風,竟以近乎破碎的肉身硬接一擊,還……站了起來?
高空中,顏恭的臉色,第一次變了。
他俯視著那幾乎不成人形的身影,聲音低沉,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顫︰
“你……怎麼可能還站著?你體內玄清之氣早已枯竭,經脈寸斷,五髒移位,連呼吸都在溢血……你憑什麼?憑什麼還能動?”
晨風緩緩抹去嘴角血跡,抬頭,目光如刀,穿透風雨與殺機,直刺蒼穹︰
“憑……我不服。”
“我不服你高高在上,不信天命,更不信這城——守不住!”
“我……要護這錦鱗城!”
一字一句,如鐵錘砸落心間,鏗鏘入骨,響徹天地。
顏恭眼神一凝,終于動容。他緩緩抬手,指尖凝聚起更為恐怖的靈力波動,天地為之色變︰
“可笑!螻蟻之輩,也敢言不屈?今日,我便讓你徹底湮滅,魂飛魄散!”
“住手!快讓他回來!”
一聲清喝自城中破空而來,如紫霞貫日,撕裂陰雲。
紫胭踏風而至,淡紫色長裙獵獵飛舞,宛如彼岸花開。她落在柳雲笙身旁,目光掃過重傷的晨風,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痛惜。
“堂主,不能再讓他逞強了。”
她聲音冷靜,卻難掩焦急,“他已是油盡燈枯。方才那一擊,是以生命為薪,燃燒神魂換來的支撐。若再戰,必死無疑。”
柳雲笙緊咬牙關,雙拳緊握︰
“可若不戰,護城大陣一旦破碎,全城百萬生靈,頃刻化為齏粉!”
“陣法可續。”
紫胭果斷打斷,目光堅定如鐵,“我有辦法。”
她轉向柳雲笙,壓低聲音,字字如珠︰
“我已助石磊、田雨突破至尊者巔峰。而你……我可以傾盡全力,助你踏入‘半步聖者’之境!”
柳雲笙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望向她︰
“你說什麼?!”
“我突破之時,紅塵彼岸花賜我一項輔助神通——‘彼岸紅塵’。”
紫胭輕聲道,眸光如星,“它可洗滌靈魂、滋養靈力,雙生共濟。雖代價巨大,需耗我本源精血,但足以讓你在短時間內突破桎梏,越階而戰!半步聖者,亦可一爭!”
柳雲笙呼吸一滯,心頭巨震。
半步聖者!那是一步踏出便凌駕萬靈之上的存在。若他能踏入此境,縱然無法徹底擊敗顏恭,至少也能為錦鱗城爭得一線生機,為晨風、為全城百姓,搏一個喘息之機!
他目光如電,厲聲下令︰
“晨風!回來!即刻歸陣養傷,此為軍令,不得違抗!”
晨風踉蹌抬頭,唇齒微動,似還想爭辯。可未等他開口,紫胭已冷冷望來,那一雙眼眸如寒潭映月,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你若死了,這城,誰來守?”
她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針,刺入骨髓,“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
晨風身軀一顫,終是垂下頭,沉默片刻,緩緩轉身,拖著殘破之軀,一步步踏著虛空,走回城頭。
就在他歸陣的剎那——
紫胭深吸一口氣,雙掌緩緩抬起,掌心之間,一朵虛幻的花影悄然浮現——那是粉色的風信子,輕盈如夢,柔美似幻。
“粉色的風,愈合的誓言——以風約定,重塑爾等傷痕。”
話音落下的瞬間,天地驟變!
虛空震顫,無數粉色風信子自九天之上憑空浮現,如春雨般灑落,又似星河傾瀉。花瓣輕舞,隨風飄散,不單融入護城大陣的殘破光幕,更悄然滲入每一位守陣修士的體內,帶來溫潤如春的生機。
晨風怔然抬頭,望著這漫天花雨,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他掙扎著抬起那只幾乎血肉模糊的左手,指尖微微顫抖。
一片花瓣輕輕落在他掌心——
剎那間,一股暖流自丹田深處涌起,如初陽破曉,緩緩流淌四肢百骸。原本枯竭的玄清之氣竟如江河復涌,經脈中那撕裂般的劇痛,也如冰雪消融,漸漸退去。
更令人震撼的是,他體內那早已碎裂錯亂的經脈之中,竟浮現出無數細碎如星火的艷紅光絲。
它們如靈蛇游走,精準地纏繞于斷裂之處,將破碎的經絡一寸寸接續,將移位的髒腑緩緩歸位,仿佛天地初開,萬物重鑄。
這不是簡單的療愈,而是——重塑。
是生命在廢墟之上,重新點燃的火種。
晨風感受著體內那久違的松弛與力量,眼眶微熱。他緩緩轉頭,望向那立于風中的紫胭,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聲低沉的嘆息︰
“……多謝。”
而此刻的紫胭,臉色已略顯蒼白,額角滲出細密冷汗。但她依舊挺立如初,胸前悄然浮現出第二朵花——一朵燃燒般的艷紅彼岸花,花瓣如血,光華流轉,仿佛來自幽冥彼岸的召喚。
在眾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下,那朵紅蓮緩緩離體,化作一道流光,直入柳雲笙眉心!
“轟——!”
一聲驚雷自柳雲笙體內炸響!
尊者巔峰的桎梏,轟然破碎!
靈壓如海嘯般沖天而起,席卷四野,天地為之共鳴!他的氣息節節攀升,經脈重塑,神魂淬煉,靈台清明如鏡。雖未真正踏入聖者之境,卻已踏足其門檻——半步聖者!
周身靈力如蒼龍盤旋,形成巨大漩渦,引動風雲變色。他的雙眸睜開,如星辰初燃,目光所及,連虛空都為之震顫。
“這……這是……”石磊瞪大雙眼,感受到那股壓得他幾乎跪伏的威壓,聲音顫抖,“堂主……他突破了?!”
田雨喃喃如夢︰“半步聖者……竟真的……成了?”
就連遠在高空的雪柔,也不由動容。她凝望著漫天飄舞的粉色花瓣與那抹轉瞬即逝的艷紅光華,眸中掠過一絲敬畏︰“此術……近乎神跡。靈魂與靈力雙生共濟,竟能在生死之戰中強行助人突破……這女子……究竟是何來歷?”
而高空之上,顏恭的眼神,已如寒冰覆刃。
他死死鎖定紫胭,聲音低沉如雷,透著森然殺意︰“紅塵彼岸花……傳說中可逆生死、點化凡靈的天地奇珍。她竟能煉化此花,掌控其力……”
“此女若留,必成心腹大患。今日——她,必死!”
話音未落,天地驟變!
顏恭竟棄攻城之勢,身形一閃,如隕星墜地,撕裂長空,直撲紫胭所在!聖者之威,浩蕩如天崩地裂,一掌推出,空間扭曲,掌風鎖命,直取她心脈要害!
“不好!”
柳雲笙瞳孔驟縮,怒吼出聲,“他要殺紫胭!”
可聖者之速,快若雷霆,眾人根本來不及反應。那一掌,仿佛已宣告了她的終局。
千鈞一發之際——
“轟隆隆——!!!”
大地震顫,九聲轟鳴自地底深處同時炸響!
九宮鎖龍陣的九座陣眼驟然亮起,古老符文自千年前的石碑中甦醒,如龍蛇游走,蜿蜒交織,瞬間連成一體!
“九宮鎖龍陣——重啟!”
柳雲笙仰天怒吼,聲震蒼穹!
紫光沖天,九道擎天光柱拔地而起,交織成一片恢弘光幕,如巨龍盤城,將整座錦鱗城牢牢護住。陣法之力轟然復甦,光幕如盾,硬生生將顏恭那毀天滅地的一擊——擋下!
“哼!”
顏恭冷哼,眼中怒意翻騰,“垂死掙扎,也敢逆天?”
他雙掌齊出,聖者之力傾瀉如洪,靈壓如山崩海嘯,狠狠轟向陣幕!
“ 嚓——!”
光幕劇烈震顫,裂痕如蛛網蔓延,九座陣眼嗡鳴不止。維系陣法的眾尊者臉色慘白,玄清之氣飛速枯竭,筋骨欲裂。
“撐不住了……”
一名老尊者咬牙低吼,嘴角溢血,“陣法……快崩了!”
就在此生死一線之際——
紫胭緩緩抬起顫抖的手,指尖一咬,鮮血滴落。
殷紅的血珠融入漫天飄舞的粉色風信子,剎那間,花瓣染血,竟泛起更濃郁的光華,如朝霞映雪,又似春潮初涌。整片花雨隨她心脈跳動,如潮汐般起伏律動,生生不息。
“彼岸紅塵,潮起潮落,生生不息!”
她聲音虛弱,卻字字如釘,堅定如鐵,“諸位……再堅持一刻!”
花瓣紛紛揚揚,落入每一位陣眼尊者體內。
那一瞬,枯竭的經脈中靈力回涌,斷裂的神識重連,戰意如烈火重燃!
可紫胭的臉色,卻愈發蒼白,唇角滲出血絲,身形搖搖欲墜。
她卻仍強撐著,唇角微揚,輕聲呢喃︰“再……再堅持一會兒……”
高空之上,顏恭目光如刀,殺意滔天︰“區區輔助之術,也敢逆天改命?今日,我便親手將你——形神俱滅!”
他不再保留,周身靈力狂暴沸騰,天地為之色變!
一掌凝聚,虛空崩塌,仿佛要將整座九宮鎖龍陣連同錦鱗城,徹底化為虛無!
就在所有人絕望閉目之際——
“轟——!!!”
南方天際,一道赤金色雷光撕裂墨雲,如天劍破空,直指蒼茫大地!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
數十道赤金雷霆接踵而至,劃破長空,攜毀天滅地之勢,齊齊轟向顏恭!
“是……是‘赤霄雷引’!”田雨激動得聲音顫抖,“我雷氏不傳功法!”
石磊仰望蒼穹,眼中熱淚翻涌︰“援軍……終于來了!”
柳雲笙仰天大笑,眼中燃起久違的希望之火︰“是雷贏!是崇岳聯邦的強者!他們……來了!”
紫胭虛弱地抬頭,望著那破雲而來的赤金雷霆,唇角終于揚起一抹安心的笑意︰
“來了嗎……終于……等到了……”
顏恭臉色陰沉如鐵,抬頭望向那逼近的雷光,冷聲低語︰
“老夫早知,你不會坐視不理……既然來了——”
他嘴角一揚,聲音驟然拔高,如雷貫耳︰
“還不現身?!”
話音落下,狂笑聲中——
那十道赤金雷光在錦鱗城上空轟然炸開,凝聚成一顆巨大的雷球,隨即爆裂!
十道身影,踏雷而降!
十位身披赤金戰甲的魁梧男子,如神將臨世,周身雷霆纏繞,氣勢如淵。
為首一人,面容清秀如少年,眼神卻如萬年寒潭,深不可測。
他立于雷光之巔,衣袍獵獵,周身靈壓如淵似海,仿佛連天地都在為他震顫。
正是——雷霆,崇岳聯邦的不敗戰神,數十年來,未嘗敗績!
他目光一掃,落在顏恭身上,唇角微揚,語帶譏諷︰
“十多年前,你已敗于我手。今日,竟還敢大放厥詞?”
與此同時,九宮鎖龍陣在眾人死守之下,終于穩住。
護城光幕重新亮起,雖布滿裂痕,卻如不屈之魂,再度屹立不倒。
城牆上,柳雲笙扶住幾乎虛脫的紫胭,聲音低沉而真摯︰
“謝謝你。”
紫胭輕輕搖頭,氣息微弱,卻笑意溫柔︰
“不必……只要城還在,人還在……就夠了。”
晨風倚在殘破的牆邊,望著那尚未落盡的粉色風信子,花瓣隨風輕舞,落在傷者肩頭,撫平痛楚,也撫平絕望。
他喃喃低語,仿佛說給天地听︰
“彼岸紅塵……原來,真的有人能以一己之力,撐起一座城的希望。”
風信子如雨,溫柔地灑落。
它不似刀劍,卻勝過千軍萬馬;它不言戰,卻守護了所有人的明天。
而南方天際,赤金雷光愈發密集,滾滾雷鳴如戰鼓,響徹雲霄。
那是希望的腳步,是信念的回響,是黑暗盡頭,終于撕裂蒼穹的——曙光。
希望,終于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