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上,鐘延睦的奧迪a6剛剛進入邊東省境內,瓢潑大雨就從天而降。
快速擺動的雨刷器,也無法刷淨如注的雨水。雨刷從擋風玻璃上劃過,剛剛露出一塊潔淨透明的視野,就迅速被雨水重新覆蓋。
暴雨嚴重影響了駕駛員的視線。奧迪a6的車速不得不從120多邁,下降到90邁。
“小蓋,慢一點兒,安全第一。”
坐在後排座椅上的鐘延睦提醒司機。
小蓋右腳在油門踏板上輕輕抬了抬,車速就從90邁又降到了70邁。
鐘延睦要通了省政府秘書長田秉義的電話。
“秘書長,我正在京都回邊東的高速公路上,剛剛進入邊東省地界不久。
由于遇到暴雨天氣,能見度非常差,車速只有70來邁。我到達莆賢賓館的時間,可能要比預估時間推遲四十到五十分鐘。
請您在方便的時候,轉告鶴翔省長。”
“好的,鐘書記。
我這就告訴鶴翔省長。
晚飯早吃一會兒晚吃一會兒,有什麼關系?
暴雨天氣,路面濕滑,能見度差,一定要注意行車安全。”
田秉義心情不錯。
他和徐曼妤幾人走訪了二十個下崗職工。下崗職工說的和《莆賢市下崗職工生活費領取登記表》上的內容完全一致。
甚至還有幾個下崗職工拉著他的手,眼里含著激動的淚花,連聲說感謝黨,感謝政府。說每月這二百一十元的下崗職工生活費,能讓他們吃飽飯、能讓孩子交得上學雜費,幫助他們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時光。
黃鶴翔省長听了田秉義匯報的入戶調查情況之後,他並沒有對這項工作進行置評。只是朝田秉義和徐曼妤幾人點了點頭︰
“同志們辛苦了。
等另外一組的同志們回來之後,咱們召開一個小型會議。我再听取同志們關于入戶調查情況的詳細匯報,做一個全面分析。
同志們現在可以喝點水,在小會議室稍微休息一會兒。”
田秉義听了黃鶴翔省長的話,剛剛在沙發上坐下,鐘延睦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省長,由于天氣不好,延睦同志可能要遲到四五十分鐘。”
“唉,天氣預報上說,今天下午到晚上,莆賢地區有大到暴雨。暴雨時並伴有八到九級颶風。
出于安全考慮,我讓延睦同志不要從京都趕回來了。
誰規定省長視察工作,市委書記一定要陪同?
我看有家瑞市長陪同就完全可以了嘛!”
田秉義和趙家瑞都感覺黃鶴翔省長這幾句話有點兒深奧。
他們不明白,“有家瑞市長陪同就完全可以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出于對上級領導的尊重,不要說省長來視察工作,就算是省委副書記,甚至是副省長來視察工作,除去市委書記在外地公干實在不能趕回,或者另有更重要的領導需要陪同不能分身之外,他一般都會推掉其他工作,親自陪同上級領導的。
難道鶴翔省長有意讓趙家瑞接鐘延睦的棒?還是鶴翔省長對鐘延睦有什麼意見?
田秉義和趙家瑞都是身經百戰,在體制內摸爬滾打幾十年的廳級干部,按說他們不應該領會錯鶴翔省長話語的意思。
他們之所以意會錯了省長的意思,都是因為他們“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他們都不知道今天這頓晚餐,實乃一場鴻門宴。
為什麼鐘延睦患病之後,省委分管組織和人事工作的副書記石櫓、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李佑明,甚至對人事安排很少發表意見的省委副書記、省長黃鶴翔都不同意他的辭職申請?
為什麼省委書記黃靭,堅持推薦鐘延睦到中央黨校學習一年?
黃靭在莆賢擔任過三年市委副書記,四年市長,五年市委書記,總計在莆賢深深耕耘了十二年。他在莆賢干出了不少成績,同時也隱藏了不少問題。
那時候,他還沒有攀上項季鷹項老的關系,項家自然也不會青睞他這個普通地級市的市委書記。
有一次,項季鷹項老到某地視察的中途,因天氣原因在莆賢逗留了兩天。
就是項老在莆賢下榻的這兩天,徐曼妤給項老留下了非常深刻、非常美好的印象。
項老愛屋及烏,他在記住徐曼妤的同時,也記住了莆賢這個城市,更記住了把徐曼妤推薦給他的莆賢市委書記黃靭。
黃靭仕途從此駛入快車道,很快就被提升為邊東省副省長,然後就是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省委副書記、常務副省長,省委副書記、省長,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他就當上了邊東省委書記,成為名副其實的邊東省“一把手”。
這也是為什麼黃靭在擔任副省長之後,就和徐曼妤斷了那種關系,卻依然對徐曼妤照顧有加的最重要原因。
黃靭不僅讓徐曼妤在七八年的時間里,從一個國棉廠的服務員,晉升為正處級勞動局副局長、下崗職工再就業管理辦公室主任,而且還給她介紹了十幾個項目工程,讓她轉手之後,就輕輕松松賺到了一個多億。
可惜,徐曼妤這個女人太貪婪。
一個多億竟然都填不飽她的胃口。她竟然還到處攬工程、倒賣地皮賺錢。這兩年更是嘗到了國企改制的甜頭,和項老的小兒子項文林打得火熱,在岱州國企改革中,撈到了不少的好處。
雖然她在項老跟前表現得宛若一朵白蓮花,可是轉身就成了爛桃花。
最令黃靭驚訝的是,徐曼妤這個女人竟然砍竹子挖竹筍——老少通吃。她在委身項老之後,竟然還和項文林不清不白。
可是,這就像皇帝的新裝一樣,誰敢把她爛桃花的真實面貌說給項老?
黃靭雖然貴為封疆大吏,但是他也懼怕項老知道真相。
若是項老知道自己推薦給他的竟是一朵爛桃花之後,項老心中的怒火該是多麼強烈?恐怕就像出籠的猛獸,不僅會吞噬一切平和與冷靜,還會把自己肌肉撕扯得一條條一縷縷,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黃靭是真的怕了徐曼妤。
這個女人不僅“貪”和“爛”,而且心眼還小,凡事都是睚眥必報。
本來她和項文林已經商議好,要把莆賢國棉廠白白送給她的。
但是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國棉廠竟然被鐘延睦和秦逸飛以三億多元的價格賣給了雙頭鷹集團。
這竟讓她恨得牙癢癢。因為如果不是鐘延睦和秦逸飛這兩個家伙,這三個億可都是她徐曼妤一個人的。
到嘴的鴨子又飛了,怎能讓她不恨?
她拿市委書記鐘延睦沒有辦法,但是她可以對秦逸飛下手。
這才有黃聖溪聯合橘洲路橋公司坑害秦逸飛這一回事兒。
只是不知道這朵爛桃花究竟惹到了什麼厲害人物,揭發舉報她的信件,竟像雪片一樣多。
省內的舉報信,黃靭都可以強行按下。
可是舉報到高層的那些信件,黃靭就有些鞭長莫及、力不從心了。
還好有項老幫她說話,舉報信這才再次被轉回邊東省。
黃靭用“查無實據”回復了上層。
他認為上層會把信件再次發回,讓邊東省重新調查,對一些問題作重新解釋和說明。
可是,上層竟然一次就通過了邊東省的回復,再也沒有過問這封舉報信的事情。這竟讓黃靭覺得有些不真實,他似乎預感有什麼大事兒將要發生。
就在黃靭有些惴惴不安的時候,他的預感真的應驗了。
莆賢賓館,大雨傾盆。
鐘延睦從奧迪a6上下來之後,匆匆走進賓館。
一個豎閃,把黑夜照得通明。
一個黑影躲在一個沒有開燈的房間里,正壓低嗓子打電話。
“黃書記,徐曼妤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