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干山,1996年1月2日凌晨,你在京都把一輛皮卡的剎車系統破壞了,致使皮卡摔下山谷,車毀人亡。
你說,你們為什麼要弄死那個人?”
神不知鬼不覺,郁維文就給莫干山挖了一個坑。
“三年前的事情,記不清楚了。”
莫干山稍微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采取了“拖”字訣。
因為他知道,郁維文一定留有後手。如果自己斷然否定的話,郁維文一定會讓自己陷入自相矛盾之中,那樣會更被動。現在他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見招拆招,以不變應萬變。
“那是否需要我提醒你一下?”
郁維文緊緊盯視著老莫,老莫臉上的表情變化,絲毫都沒有逃脫他那鷹隼一樣的雙眼。
“那就麻煩您提示一下吧。”
莫干山雖然額頭上沁出了一層冷汗,但是他依然采取既定方針,以不變應萬變。
“不行,這家伙現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自己還得想辦法,拿住他的短處,在他尾巴上狠狠地踩上一腳,讓他疼得跳起來才行。”郁維文不由得皺了皺眉,心里暗暗地想道。
“你可知道在皮卡中摔死的司機,他老婆孩子和爹娘的近況?”
老莫額頭上沁出的汗水又多了一些,甚至有幾滴順著臉頰流淌了下來。
這些情況他還真不清楚。
他只知道,死的那個家伙只是老板眾多替身中的一個。
和自己一樣,都是和老板單線聯系,屬于“孤狼”。
不像“行動組”的人,他們都有幾個甚至十幾個交情過命的弟兄。即使自己死了,還有人照看自己的老婆孩子和父母。
老板為了不讓其他人心寒,繼續給他賣命,他也會給他們提供不菲的撫恤金和優厚生活費。
至于“孤狼”,死了就死了。沒有人關注他的遺孀和孩子,也沒有人關心他年邁體弱的爹和娘。
“孤狼”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莫干山心底突然升騰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情緒,臉上滿滿的都是孤零和落寞。
“那個摔下山谷深淵的皮卡司機是不是叫冉凡虎?”
莫干山明顯有點兒失神,過了約莫半分鐘之後,他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冉凡虎的老婆叫周玉芳。年輕時在洗頭房做“洗頭妹”,年近三十才上岸嫁給了冉凡虎。
他們婚後生了一個兒子叫冉祥雲。
冉凡虎摔死那年,他兒子還不到兩周歲。
我說的這些情況對不對?”
老郁聲音不大,不瘟不火,娓娓道來。
莫干山又點了點頭。
他對冉凡虎的家庭只知道一點兒皮毛,他只知道冉祥虎家有四口人。除去冉凡虎本人之外,他還有老婆、兒子,和一個老娘。
他不知道冉凡虎的老婆叫周玉芳。他也不知道周玉芳曾經干過“洗頭妹”,他只見過周玉芳的照片。當時他還覺得奇怪,這個女人膚白貌美、身材縴細勻稱,還有兩條筆直的大長腿,怎麼就會看上了冉凡虎這個“矬地丁”?原來她竟然是那個行當出身。
他也不知道冉凡虎和周玉芳的兒子叫冉祥雲。他只知道冉凡虎夫婦有一個不到兩周的兒子,打小身體就不好,三天兩頭就去醫院看病。據說為了這事兒,夫婦倆還經常拌嘴吵架。
“冉凡虎死後不久,周玉芳就撇下患有先天梅毒的幼兒和年老多病的婆婆,嫁給了一個五十多歲喪偶的小企業主。
最可惡的是,她臨走還卷走了家里絕大部分的錢財。
去年孩子得了白血病,在沒有尋找到適配的骨髓之前,只能采取化療和放療。
屋漏偏逢連夜雨。
冉祥虎的老娘今年七十多歲了,本來就患有青光眼。
孫子得了這種不治之癥,老太太既著急又上火,結果兩只眼楮全失明了。
一個瞎老婆子帶著一個患有血癌的五歲孩子,真是可憐喲……”
郁維文說到這里,不僅不斷地搖頭嘆息,甚至眼楮里還涌出了淚花。
“你看看這些東西吧!這都是報紙上說的。”
記者寫的這篇文章很長也很成功。不僅敘事比較詳細,一篇文章竟佔用了一整個版面,而且還配上六七張彩色照片,讓人看了之後無不淚奔。
尤其是那張冉祥雲化療之後的照片。
這孩子打小就營養不良。雖然已經五歲了,但是身高比人家三歲的還矮了一截。細細的脖頸支撐著一個大大的腦袋,妥妥就是一個現代版的“小蘿卜頭”。
再加上化療放療之後,頭發掉得一根不剩。光溜溜的一顆大腦袋,睜著兩只無助大的眼楮。任誰看了,都覺得鼻頭有點兒發酸。
老莫的抵抗意識,再一次被老郁的攻心術一點點兒瓦解。
“那輛皮卡車是‘黑石集團’下面一個項目部的車輛。
前一天報警車輛被盜,第二天就有人開著這輛皮卡作案。
那個家伙不僅在公路上撒上了鐵釘,扎壞了女受害人的摩托車輪胎,還在前後路口,都擺放上了‘前方施工車輛繞行’的牌子,阻止車輛正常行駛。確保女受害人只能遇見他這輛皮卡,只能向他求救。
這個家伙把女受害人帶到一條廢棄公路上,正打算欲行不軌之事時,被駕車從此路過的京都市平柔區區長白玉樓同志發覺。
白玉樓同志為了制止這個家伙犯罪,不僅被他打斷雙下肢、多處皮下軟組織挫傷,這個家伙更是凶殘地,在白玉樓同志背部連續捅了九刀,其中一刀距離心髒主動脈只差了一毫米。
還好,就在犯罪分子繼續行凶的時候,被治安巡邏的警車給驚跑了。
一個正廳級干部見義勇為,差點被犯罪分子殺死。高層震怒,鬧得動靜非常大。
我作為‘國家刑偵專家庫’專家,曾經有幸參與了這個案子的偵破工作。
當我接手這個案子時,我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個人作案,總有他自己的特點。
盡管他刻意隱瞞掩蓋,但是在幾個關鍵的節點上,他還是自覺不自覺地暴露出來。”
莫干山吃驚得睜大了眼楮,張大了嘴巴。他實在沒有想到,兩起風馬牛不相及的案子,相隔千里且時間也過去了三年半,新案子竟然還牽扯出來老案子。他真想打開郁維文的腦殼,看看他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你們大老板有好幾個名字。
他曾經使用過莫旭卣、屈承 、饒守�~然 br />
現在他搖身一變,又成了‘黑石集團’的老總,京都市平柔區‘玫瑰花園’的開發商——黑曜石。
他購買‘玫瑰花園’別墅區地皮時,平柔區的平均房價才2000元\平方米。
他第一期和第二期的‘玫瑰花園’別墅,均價為\平方米。第三期均價更是達到了驚人的元\平方米。
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心不足吃月亮。
按說這家伙已經賺了一個盆滿缽滿,就該老老實實悶頭發大財。他卻不斷作妖,手上竟沾了好幾個人的血,背負了好幾條人命。”
莫干山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瘦得像個蝦的老頭兒,竟然連外省市發生的命案也這麼熟悉。自己栽在他手里並不冤。
都說虱子多了不咬,債務多了不愁。大老板身子已經掉井里了,單憑耳朵垂子怎麼也掛不住。他幾次殺人的事情,都被警察掌握了。像這種強奸未遂、把人打成重傷的事情,自己說與不說,也是無關要緊的事情。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大老板對冉凡虎老娘和遺孤的做法,讓莫干山有點兒心寒。再加上老郁的降維打擊,老莫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為這樣的老板賣命頂罪,實在不值。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老莫把心一橫,就把大老板強奸未遂、毆人重傷,又采取李代桃僵的辦法,讓和他身高、體型、模樣都差不多的冉凡虎,替他頂缸的事情,統統交代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