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郁接過林雪遞過來的手機,沖林雪擺了擺手。林雪便知趣地退出了書房。
老郁又瞪了喬建軍一眼︰“還有你!”
喬建軍苦笑了一下,搖搖頭,隨後也走了出去。
客廳里,林雪抱著喬丹的兒子。
“喬丹,你快過來看看,寶寶笑了。”
喬丹湊過來一看,也笑了。
“寶寶屙粑粑了。”
喬丹從林雪手里接過寶寶,麻利地解下了裹著寶寶屁股的尿不濕。隨即就有一股輕微的奶臭味兒飄散開來。果然是寶寶屙臭臭了。
“寶寶在出生後23個月之後,才會開始出現有意識地笑。現在的笑只是無意識的反射性微笑。
寶寶臉上一旦出現這樣的微笑表情,大多是他在屙粑粑呢。
如果不給他及時更換尿不濕,他就會用哭聲來表達抗議。”
喬丹一邊麻利地給寶寶更換著尿不濕,一邊對林雪進行著科普。
喬家保姆已經把四個冷盤和涼菜端上了餐桌。
喬建軍狠狠心,拿出了他珍藏了十幾年的一瓶茅台。他看了看腕表,已經十二點多了。老郁這個電話已經打了二十多分鐘。
又過了十來分鐘,郁維文終于從書房里走了出來。
他一邊走,還一邊打著電話。
“老莊,你帶上你的人,馬上到總隊集合。記得帶齊現場勘察的全部家伙事。咱們要到外省去辦一個案子。
我在喬廳長家,我馬上趕過去和你們匯合。
我到了,咱們立刻就出發。”
郁維文把林雪的手機還給林雪,又把自己的手機裝進衣兜。他沖著喬建軍說了一聲“走了”,邁步就朝外走。
“老郁,皇帝還不差餓兵。吃了飯再走嘛!
你看,我為你準備了什麼?”
喬建軍把手里的茅台酒朝郁維文晃了晃。
老郁看到茅台,停住腳步。
他細長脖頸上的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咕咚”,郁維文大大地吞下了一口口水。
“喬老爺,破案要到現場勘察。在酒席餐桌上是破不了案的。
你喬老爺命好,屬諸葛亮的,天生就是丞相老爺命。
每天坐在中軍帳里,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只需要搖搖蒲扇享清福就行。
我老郁命賤,端得就是刑警這晚飯。
無論風里雨里還是嚴冬酷暑,都得在外奔波。”
老郁調侃了一通,才一本正經地對喬建軍說道︰
“喬廳長,從案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天。現場留下的證據每分每秒都在流失。我現在必須馬上去定山!”
郁維文說到這里,臉上又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他突然走到喬建軍跟前,一把從喬老爺手里奪過那瓶茅台,撒腿往外就跑。
“這瓶茅台,就算作我們破案的慶功酒好了……”
郁維文跑得很快,話還沒有說完,人就不見了蹤影。
“瘋子,這郁維文就是一個瘋子。”
喬建軍笑著搖了搖頭。
“林雪,你放心。
不會超過一個月,老郁那邊就會傳回消息。”
喬建軍看林雪連臉上還帶著擔憂之色,就繼續寬慰她。
“你也不用為為秦逸飛擔心。
只要被老郁盯上,那就等于被蟒蛇纏身。不把獵物勒得筋斷骨折,他堅決不會松開。
你知道犯罪分子給老郁取了一個什麼綽號嗎?”
“什麼綽號?”
林雪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听眾。她知道自己什麼時間說話,該說什麼話。
“犯罪分子都叫他‘螞蟥’。說只要被他盯上,便輕易甩脫不了。”
林雪在莆賢只待了兩天,她就回了香江。畢竟安琪集團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她處理。
秦逸飛在安檢口,一直到林雪走進了候機大廳,看不見她的身影了,秦逸飛才出了機場大樓。
不過,他並沒有立即返回莆賢。
他看了看腕表,現在是下午兩點半。
林雪乘坐的航班,起飛時間是三點。
現在距飛機起飛還有半個小時。他要親眼看著那架飛機飛上天空。
三點三分,一架波音737飛上了天空。
秦逸飛雖然看不到林雪,但是他知道林雪就在這架飛機上。
開始的時候,飛機很大,飛行速度也不是很快。
但是飛機越飛越高,岳飛越快,逐漸化為一個小黑點,徹底融化在湛藍湛藍的天空里。
秦逸飛仰望南天。直到什麼也看不見了,他才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頸,意猶未盡地坐回沃爾沃s80的駕駛座椅上。
他沒有立即啟動汽車。而是坐在那里發了三五分鐘的呆。仿佛他的一顆心,已經伴隨著林雪一塊飛走了。
第二天。
星期一上午,八點半。
秦逸飛正在主持開發區全體干部例會。
他正在听取黨工委成員和各科室負責人,關于上一周工作開展情況的匯報。
“王健,分管你們基建科的關之琳關主任,外出招商了。
你是基建科科長,就由你匯報一下工業園公路返修進度。”
王健沒有想到秦逸飛會點他的名,讓他匯報工程進度。
他一沒有心理準備,二沒有資料準備。這讓他怎麼說?
一萬頭草泥馬,從王健心里呼嘯而過。他不知道問候了秦逸飛女性家屬幾千幾百遍。
不過,這些都難不倒王健這個老油條。他稍作思索,就說出了一組數字。
“你匯報的這個數字,是單側長度還是雙側長度?”秦逸飛皺著眉頭問道。
“單側長度。”王健有點兒猶豫地回答。
“呵呵,王健你可想好了?”秦逸飛被王健氣笑了。
“想好了!”
王健知道出差錯了。但是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他干脆咬著牙硬撐到底。
“啪”的一聲,秦逸飛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隨即他就厲聲喝道︰
“王健,我問你。這個數字你是怎麼得來的?”
“從修路的路橋公司得來的。”
“你說清楚一點。是來源于書面還是口頭?
若來源于書面,請把紙質材料拿出來?
若是來源于口頭,請問是誰告訴你的?他是當面說的,還是電話上告訴你的?
說話干脆利落一點兒,別和擠牙膏一樣,一點點往外擠。”
王健站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在心里狠狠地罵娘。
上一次修公路的時候,鞠敬偉對他那叫一個“恭敬”,大中華抽著,五糧液喝著,紅包拿得他王健都有點兒手軟。
現在這個王八蛋路橋公司項目負責人倒是好,一般不請他吃飯,偶爾請他吃一次飯,竟還讓他在伙食團吃“工作餐”。除去幾大盆燴菜,一桶白米飯,就沒有別的了。別說五糧液,就是“散簍子”也沒有。至于紅包啥的,更是連個影子也看不到。
既然你不仁,也就別怪我不義。在抽樣檢測時,王健發狠要挑路橋公司的毛病。他挖空心思,專找路橋公司意想不到的犄角旮旯采集。
只可惜,檢測機構的檢測結果,各項指標全部達標合格。
王健恐怕路橋公司買通了第三方,他接連換了兩家檢測機構,甚至他還找了一個外省的檢測機構,檢測結果卻是大同小異,各項指標都在合格範圍。
既然在工程上挑不出毛病,從建築商那里撈不到油水,王健對修公路上的事情,也就徹底失去了興趣。
大熱天的,如果不是懼怕關之琳的嚴厲作風,他工地都懶得去。
即使去了工地,他也從來不到施工現場,更不過問工程質量和進度。他的任務就是,找個有空調的房間,約上幾個沒事兒干的閑散人員,斗地主、扎金花,聊天打屁混時間。
就憑這樣的工作態度,他哪里弄得清工程進度?他說修了13.5公里,純屬盲人摸象——瞎估。
“上一周例會,就說已經返修了13.7公里。現在一周過去了,不僅沒有進度不算,反而往回縮了0.2公里,變成成13.5公里了。
王健,你來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就在人們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向王健的時候,兩個穿著檢察院制服的人員走進了會議室,徑直朝主席台上的秦逸飛走了過去。
一時之間,人們都不自覺地睜大了眼楮屏住了呼吸。會議室里變得異常安靜。
只有兩個檢察官的皮鞋踏在水磨石地板上,不斷發出清脆的“噠噠”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