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我說,您們發現沒有,盛部長和姜書記某些面部特征非常相似。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姐妹倆呢!”
逄逢春按了一下回放鍵,想看看照片的拍攝效果。
沒有想到,逄逢春竟然發現了新大陸。
數碼相機顯示屏上的盛孟楠和姜麗華,竟有七八分相似。
他驚呼著把數碼相機遞給了劉俊杰。
眾人看了,都紛紛稱是。
只有盛孟楠心里在嘀咕︰切,都是些什麼眼色?我盛孟楠有這麼丑嗎?
以後幾天的入戶調查順利多了。
黨四喜是一個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
雖然他名字帶“喜”,卻天生一副苦相。
他脖頸細長、下巴短窄、鼻梁塌陷,嘴角兩側還有一道深深的豎紋。八字眉的眉梢向下耷拉著。眼瞼下垂,好像整天睡不醒似的。
和張振武說的一樣。黨四喜是一個老實人,心眼兒不壞。他對姜麗華照顧得非常細致。
自從下了摩托車,黨四喜早就把姜麗華的雙肩包挪移到了自己肩膀上。他看到姜麗華攜帶的水杯水少了,他找到甜水峪村民的暖瓶,替姜麗華把水續滿。當遇到喂養著看門狗的人家,他都是細心地擋在姜麗華前面。
黨四喜雖然不愛說話,但是他對甜水峪非常熟悉。他閉著眼就知道,這是誰家那是誰家。犄角旮旯里的事兒,他都知道。
“四喜大哥,唐三蛟和唐大龍、唐二鳳、唐四虎是親兄弟姐妹。為什麼我總感覺,唐三蛟和他的兄弟姐妹,關系非常疏遠?”
“姜書記,你看得沒錯。
唐三蛟就是和他的兄弟姐妹不對付。”
“為什麼?”姜麗華問道。
“唐三蛟屬于唐氏家族溫和派。
听說土改的時候,他就沒少為馮家說公道話。就因為這事兒,唐三蛟還被他大哥唐大龍指責為‘立場不堅定’。
唐三蛟是解放前入黨的老黨員。在甜水峪除去唐大龍之外,就數他資歷深。
不管是論資排輩,還是論工作能力,唐大龍脫產到公社擔任革委會副主任以後,都應該唐三蛟接任大隊支書。
可能也是因為那事兒,唐大龍向公社黨委推薦的村支書人選是他四弟唐四虎,而不是他三弟唐三蛟。”
“哦,還有嗎?”
姜麗華打破砂鍋,問到底。
“唐三蛟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
大女兒叫唐慧施,小女兒叫唐慧琳。
大女兒唐慧施和唐二鳳家的二兒子朱建軍同歲。二女兒唐慧琳和唐四虎的大女兒唐慧姝年齡相仿。
那時候上大學不用參加考試,只要有大隊和公社推薦就行。
1973年甜水峪分到一個推薦上大學的指標。
馮家等幾個家族,知道這樣的好事兒怎麼也落不到自己孩子頭上。他們沒有什麼非分之想,也不湊什麼熱鬧。
但是唐三蛟的女兒唐慧施和唐二鳳的兒子朱建軍卻是差不多的條件。
兩人都是初中以上文化程度,朱建軍初中,唐慧施高中。
兩人都有兩年以上工作實踐,朱建軍初中畢業就在公社磚瓦廠當會計,唐慧施高中畢業就在村小當老師。
論家庭成分,唐慧施是雇農,朱建軍是下中農,唐慧施佔優。
論政治面貌,唐慧施是團員,朱建軍是黨員,朱建軍佔優。
唐三蛟、唐二鳳姐弟倆,為了自己孩子推薦上大學的事兒,不僅瞪了眼紅了臉,差點兒還打破腦袋。
最終公社革委會主任唐大龍和村革委會主任唐四虎,推薦了外甥朱建軍,放棄了佷女唐慧施。
第二年甜水峪沒有分到指標。
到了第三年,也就是1975年,已經是縣革委會副主任的唐大龍又為甜水峪爭取來一個推薦名額。
這時候,唐慧施已經和一個現役軍人結婚,不再要求讀大學。
可是唐三蛟的小女兒唐慧琳也達到了推薦條件,她要和堂哥唐金信爭奪這一推薦名額。
結果唐慧琳和姐姐唐慧施一樣,再一次敗北。
再一再二不再三,欺負人沒有這麼欺負的。
唐三蛟勃然大怒,他找到擔任縣革委會副主任的大哥唐大龍理論。
唐大龍說,有人寫舉報信,說唐三蛟在土改運動中立場不堅定,同情大地主馮老蘭,為地主老財辯解,應該劃為“反革命分子”。
唐大龍說︰如果不是他在縣革委會擔任副主任,從中斡旋,唐三蛟早就被扣上‘現行反革命’的大帽子。唐慧琳還想推薦上大學?呸!簡直是做夢娶媳婦——想得美!
從那以後,唐三蛟發誓和唐家人老死不相往來,徹底決裂。”
“哦,我知道了。
黨大哥,你在甜水峪駐村幾年了?”
“四年!”
“甜水峪沒有支書幾年了?”
“三年。”
“三年之中,你有沒有發現,馮丙綸在村民心中擁有這麼高的威望?”
“沒有!”
黨四喜先是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他才自言自語地咕噥道︰“早听說,馮丙綸只顧做生意賺錢,從來不愛管村子里的閑事兒。今兒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姜麗華听了黨四喜的話,心里不免有些忐忑。難道馮丙綸只是一個精明的商人,不願意為村里這些破事兒爛事兒操心受累?
等見到馮丙綸,姜麗華才知道自己是杞人憂天。
馮丙綸雖然已經接近不惑之年,卻是依然保持著當兵時的身材,身體頎長,細腰寬背。遠遠望去,和二十幾歲的小青年沒有什麼兩樣。
只是歲月無情,時光就像一把鋒利的刻刀,在他平整的額頭和光潔的臉頰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紋路。
不過,這幾條深邃紋路,竟讓馮丙綸平添了幾分滄桑、幾分睿智還有幾分威嚴。
傳說殺過人的人,身上會帶著一股殺氣。馮丙綸在戰場上不止殺過一個人,他身上的殺氣自然就會更濃郁一些。
馮丙綸給姜麗華第一感覺就是,這人就是一把刀,一把出了刀鞘的刀,一把散發著森森寒氣和騰騰殺氣的刀!
姜麗華見過不少大世面,又是一個副縣級干部,心理素質比一般人強了不是一點兒半點。即便這樣,當她看到馮丙綸的時候,心里還是不由得一突。
再看黨四喜,雖然他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但是他畢竟膽子小,身體竟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姜麗華試探著問馮丙綸,願意不願意為甜水峪做點事兒。
沒想到馮丙綸的回答,竟超乎姜麗華的想象。
馮丙綸表示,他對村兩委的散亂差不滿久矣。如果姜書記今天不來找他,他也會去找姜書記毛遂自薦。
最後,馮丙綸說︰
“姜書記,我是一名退伍軍人,更是一個黨員。花里胡哨、虛頭巴腦的話,我也不說。
我還是戰場上那句話,‘我在陣地就在’,請領導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