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武運舟文化程度不高,長得五大三粗、人高馬大,說話嘻嘻哈哈,一點兒不端架子,便認為他做事兒粗枝大葉。
其實這個人心思非常縝密,無論做什麼事兒都是滴水不漏。
本來,秦逸飛打算借口嗓子疼推脫的,眼見金立來答應了武運舟的邀請,他便不好推辭了。
武運舟的家安在了鄉政府對面的糧站。
他不是當地人,他妻子巫瑜嫻才是地地道道的秦店子人。
巫瑜嫻省糧校財會班畢業之後,就被分配回秦店子糧站做了一名會計。
武運舟初中畢業之後就參了軍,憑著一身過硬的軍事素質被破格提拔為排長,算是成了軍官,變了身份。
恰好他的一個堂姑嫁到了秦店子,和巫瑜嫻是鄰居。
堂姑覺得兩個年輕人挺般配,就給他們搭了個橋牽了個線。
後來,武運舟在平息某次暴亂活動時,他頭部被暴徒用磚頭連續砸中兩次,鮮紅的鮮血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流淌。
可是他卻沒有後退半步,硬是用血肉之軀堅持到了最後勝利。
事後,據給他包扎處理傷口的醫生說,幸虧有鋼盔保護,否則他的顱骨被砸得粉碎性骨折,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這次受傷,不僅讓武運舟立了一次二等功,從排長提拔為連長,軍餃也由少尉晉升為中尉。
不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巫瑜嫻知道自己丈夫差點兒沒了性命之後,便三天兩頭哭著鬧著讓武運舟轉業。
武運舟經不起妻子哭鬧,便向上級遞交了轉業申請報告。
國家對立過功負過傷的軍官還是有照顧的。
和武運舟經歷差不多的同一批轉業軍官,大多都被安置在了縣城的公檢法等政法系統。
只有武運舟自己要求回到老婆工作的秦店子鄉政府,做了一名民政助理。
武運舟沒有想到,地方基層政府內部錯綜復雜的關系就像密密匝匝的蜘蛛網,比他在連隊生活時復雜多了。
作為一個軍轉干部,他很難融入以鄉長為首的那個圈子,何況他也不想融入那個圈子。
抱著“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想法,武運舟除去讀了省委黨校的一個大專函授班之外,他成了極少數游走在鄉長圈子之外的助理級干部。
直到王燕萍空降到秦店子鄉擔任書記兼鄉長,老鄉長被調到農機局做了一個副局長之後,情況才有所改變。
王燕萍雖然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同志,卻有著小辣椒一樣的火爆脾氣,永不服輸百折不撓的精神。
王燕萍很快就發現,游離在鄉長圈子之外的武運舟是一個可用之才。
她趁本鄉組織委員隨軍外調,空出崗位之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找到縣委書記馬志遠,把這個職務給了武運舟。
可惜王燕萍對武運舟並不十分滿意,甚至她一度都懷疑自己看錯了人。
武運舟擔任黨委委員、組織委員之後,雖然在工作上勤勤懇懇盡心盡力,卻始終和王燕萍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並沒有成為王燕萍的鐵桿,更沒有成為反對劉濟霖本地派的急先鋒。
由于劉濟霖擔心過度打壓武運舟,會逼得他狗急跳牆,真的跑到王燕萍那邊去,就對他實行懷柔政策。
沒有想到,武運舟這個家伙,卻趁此機會和劉濟霖的本地派逐漸活絡了起來。
由于武運舟為人憨厚實在,很快就在鄉村干部中樹立了較高的威望。他說話,一般鄉村干部都愛听。
這樣一來,劉濟霖更不敢對他實施打壓政策了。
而王燕萍正在大力組建統一戰線,絕對不能眼瞅著武運舟被對方給把挖走,對他也是高看一眼厚愛一層。
一時之間,武運舟反倒成了雙方你爭我奪的香餑餑。
三人即將走出鄉政府大門時,秦逸飛借口尿急要回院里上個廁所,讓武運舟和金立來兩人先走,他自己隨後追上去就行。
“沒有想到小秦兄弟小小年紀,卻是懶驢上道屎尿多。
我家就在糧站最後一排平房,右數第二家。”
武運舟大咧咧地開著玩笑。
“過後你自己找過去吧,我和金秘先走了。”
“走你的吧,還沒有老呢,就絮絮叨叨沒有完。你自己不覺得煩啊?”
僅僅不到兩天的時間,秦逸飛就和武運舟廝混熟了。
仿佛武運舟不是他的上級領導而是多年的老朋友,說話也是隨隨便便,一點兒也不計較。
秦逸飛從公廁出來,沒有急著去追趕武運舟和金立來,卻拐進了糧站大門旁邊的小賣店。
秦逸飛知道武運舟有一個五歲的女兒,名字取得很有意思,叫“武藝”。
自己頭一次登門做客,怎麼好意思空手呢?他就花幾十塊錢給小孩兒買了一堆零食。
秦逸飛來到糧站最後一排房子,就看見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正在門前水泥地上玩“跳房子”,她猜這就是武委員的女兒武藝了。
“武藝!”秦逸飛叫了一聲。
“誒!”小女孩答應了一聲,抬頭一看,發現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年輕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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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用純真嬌嫩的童聲說道︰
“叔叔,你怎麼知道我叫武藝?可是我不認識你啊!”
“叔叔不僅知道你叫武藝,叔叔還知道武藝愛吃甜果凍、威化餅,愛喝高樂高、旺仔牛奶。武藝你說是不是?”
秦逸飛說著,就從手里提著的食品袋子里拿出一板高樂高遞給了小女孩。
“叔叔你怎麼知道我喜愛吃這些!”
小女孩看到這麼多好吃的,伸出小手就要接過。但是她的小手剛剛伸出一半就停了下來,小臉上笑容也瞬間即逝。
“可是,媽媽不讓我隨意吃別人的東西!”
小女孩垂下頭,兩手不停地擺弄著棉襖的衣角,有些可憐兮兮地說道。
“武藝,你在給誰說話?”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的一聲,被人從里面打了開來。
一個身材高挑,皮膚微黑的漂亮女子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你是小秦吧?
雷書記已經到了。老武、小金正在和他說話。
你快到屋里來,外面冷!”
這時漂亮女子才發現秦逸飛手里還拎著一個碩大的食品袋子,連忙伸手接了過來,就嗔怪地說道︰
“你說你小秦,來吃頓飯還帶這麼多東西。
你如果再這樣,俺可不敢叫你家來吃飯了!
下次再這樣,別說嫂子不讓你進門!”
“嫂子瞧你說的,俺只是給孩子買了點兒零食,又花不了幾個錢。
若不然,武藝該說她這個叔叔小氣鬼了。
武藝,你說是不是?”
“是!”
武藝奶聲奶氣的回答,一下子把兩個大人都逗的前仰後合,“哈哈”大笑。
秦逸飛知道這個漂亮女子叫巫瑜嫻,是武運舟的妻子。
只是,自從這個漂亮女子從房間里走出來的那一刻,秦逸飛就覺得眼前一亮。
明明第一次見面,他卻覺得這個人很眼熟。
他仔細想了想,才想起這個巫瑜嫻,竟然和前兩年榮獲第64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獎的,《大紅燈籠高高掛》中的四姨太頌蓮有幾分神似。
“來,小秦請上坐。今天我和金秘都是禿子跟著月亮走,沾了你的光。”
雷道鑄看見秦逸飛走進了房間,就開起了玩笑。
巫瑜嫻廚藝不錯,秦逸飛走進武運舟家門的時候,幾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已經擺上桌。
有一盆清蒸雞最是亮眼。
鮮湯清澈見底,一只正雞臥在清湯之中,肉爛而型不散。
再加上幾片翠綠的香菜葉兒、幾滴芝麻香油和一湯匙白胡椒面兒,讓人看了就有食欲。
還有那盤紅燒排骨,紅亮油潤的排骨裹著濃濃的湯汁,就讓秦逸飛忍不住吞咽好幾次口水。
武運舟在山西當兵多年,喝慣了汾酒。當年轉業時,也確實帶回來不少汾酒。不過,這幾年也喝得差不多了。
今天他把壓箱底的三瓶全部拿了出來,嚷嚷著不喝完這三瓶,誰也不能離開這個房間。
“雷書記,今天在坐的,你官最大,年齡也最大。
我先請示你一下,小秦嗓子不好,咱們喝兩杯讓他喝一杯行不行?
等他嗓子好了,咱們再較量較量他的酒量好不好?”
“老武,咱都是當兵的出身,別給軍人丟臉。
小金那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讓他和咱一樣喝,還不把他喝到桌子底下去?
小秦酒量到不是不行,只是他這嗓子剛剛好了一點,能喝白酒嗎?
你輸液輸沒輸頭孢?如果輸頭孢了,可是一點酒都不能沾!”
“雷書記,虞院長給我用的青霉素,沒有使用頭孢。”
在坐的幾個人心里都是不由得一動,這個小秦還真夠實誠的。
他嗓子疼的說不出話來,若說輸頭孢了,絕對沒有人不相信,也不會有人勉強他喝酒。
可他卻碾子砸磨盤,實打實,一點兒也不知道逃避。
其實,秦逸飛這些都懂。
但是,他知道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往往就是從酒桌上開始的。
雖然“酒品即人品”的觀點不一定準確,但是好多領導都把它當作檢驗人品的一塊試金石。
沒有辦法,秦逸飛只好月母子會情人,寧傷身體不傷感情。
最終定的規則是,雷道鑄和武運舟喝兩杯,金立來和秦逸飛喝一杯。
結果,三瓶酒喝完,四個人皆醉。
星期一,秦逸飛剛剛有些減輕的扁桃體發炎又加重了,說話又無限接近了失聲。
虞常山老院長氣得直翹胡子,說秦逸飛再喝酒就不要來找他看病了,讓他另請高明。
等秦逸飛出門的時候,老頭子還在後面扯著嗓子囑咐︰“可別再喝酒了,否則你這嗓子就別要了!”
王燕萍卻是很高興,擔任了兩年組織委員的武運舟終于發聲了,給了她一個很好的助攻。
星期一召開的黨政聯席會上,武運舟第一次進行滔滔不絕的發言。
他簡短匯報了黨員年報形成的過程,卻重點匯報了秦逸飛在做黨員年報中起到的重要作用,簡直把秦逸飛夸成了一朵花。
他鄭重向黨委提議,盡快把秦逸飛從鄉教委調到鄉政府,擔任組織干事,給他當助手!
這時,懸掛在黨政辦門外電線桿上高音喇叭突然響起了文書小葉的聲音。
“噗、噗,秦逸飛到辦公室接電話,秦逸飛到辦公室接電話!
有省里的電話,請快一點兒!
有省里的電話,請快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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