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元月12日,星期三,農歷癸酉年臘月初一。
鄭維山老師的老伴兒終于能干一些輕松點的家務活兒了。
都說關羽人在曹營心在漢,老鄭才是人在家里心在學校。
他雖然每天要腳不沾地伺候躺在床上老妻。
侍候不會穿衣吃飯,甚至連老鄭都不認識的老娘。
還要侍候那個大小便都不知道解褲腰帶,往褲子里尿往褲子里屙的腦癱兒子。
但是老鄭無時無刻不掛著他初中畢業班的五十多個學生。
開始,他听說秦逸飛上課滿嘴跑火車,隨意否決參考書上的答案,把老鄭急得心急火燎的。
甚至他都做好了花錢雇佣保姆,自己也要回學校上課的打算。
只是,老鄭找了幾個保姆,人家看到需要照顧的三個殘疾人之後,老鄭給人家開多高的工資,人家都不簽約。
無奈,老鄭只能老老實實地在家侍候三個病人。
可是,他心里急啊,急得嘴唇上長滿了血泡。
後來,期中考試成績出來,老鄭听說自己班的平均分成績,比第二名成績高了6.1分的時候,老鄭甚至比秦逸飛還高興。
他竟然哼起了十多年都沒有唱過的“我們的生活比蜜甜”︰
甜蜜的工作,
甜蜜的工作,
無限好�@梗 br />
甜蜜的歌兒,
甜蜜的歌兒,
飛滿天�@埂 br />
那天晚上,老鄭竟破天荒地喝了二兩燒酒,興奮得半宿都沒有睡著覺。
本來,老鄭和老伴兒商議,要到下周一再去學校上課的。
可是老伴兒看她急得抓耳撓腮的猴急樣兒,就讓老鄭提前三天回了學校。
“鄭老師,早!”
“鄭老師,師母康復了?”
“鄭老師,回來上課了?”
鄭維山走進集體大辦公室,老師們都起身紛紛和他打招呼。
他一邊給大家客套著,一邊走向秦逸飛的辦公桌。
“鄭老師,你不用急著回來上課的。
等師母的腰椎好利索了再回來也不遲!”
秦逸飛幾乎使出了最大的勁兒,才發出一點兒低沉嘶啞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能勉強听清,至于站在對面的鄭老師能夠否听清,他就不敢保證了。
他從稷州回來之後就病了。
這兩天一直高燒不退,咳嗽,咽喉和扁桃體發炎,聲帶水腫,說話聲音不僅低沉而且嘶啞。
昨天下午他泡了一杯胖大海,才堅持給學生講了一堂課。
今天早晨他就發現,自己說話更困難更吃力了。
即使用上最大的力,也僅僅勉強讓面對面的人听清。按醫學上的說法,已經到了接近失聲的程度。
在來學校之前,他先到衛生院找虞常山老院長給看了看,老院長說他得輸液治療,否則嗓子就要化膿。
他答應老院長,說給學生上完了課,就到衛生院去輸液。
所以,當鄭老師走進集體大辦公室,其他老師都是離得老遠就打招呼,以示尊重。
唯獨他秦逸飛卻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等鄭老師走到他跟前了,他才出聲說話。
非不願也,實不能也。
“哎呀,小秦你生病了,病得還不輕 !”老鄭催促著秦逸飛,“我回來了,班級的事兒由我听著哩,你就回家好好歇息歇息吧!”
“好的,我這就去衛生院輸液。”
秦逸飛剛剛轉身要走,他突然想起了了一件事兒。
“鄭老師,鄉教委每月都扣了你二百塊錢,用作雇代課老師的費用吧?
季委員讓我領我沒領,你抽空找季委員領出來吧!”
說實話,八百塊錢在秦逸飛看來,真不算錢。
可是,在鄭維山看來就完全不同了,這可是相當于他多一個半月的工資哩,能給他那個破破爛爛的家,增添不少東西呢。
“哎呀,哪能讓你白白代課,壞了人家教委制定的制度?
還是由你領出來,俺心里才覺得踏實!”
鄭維山雖然心動了,嘴里還是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秦逸飛擺擺手,用手先指了指老鄭,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意思是你不用爭執了,就由你把錢領出來,自己不方便說話。
秦逸飛也不管老鄭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他轉身就離開了。
既然在中學的代課結束了,他就該回鄉教委上班了。
對了,也該找劉青山問一問自己辦公室的事兒了。
自己上班快一個學期了,竟然還沒有自己辦公的地方,真特麼的有意思。
想到這里,秦逸飛心里不由得一動。
王燕萍說這這學期結束了,就先把自己借調鄉政府。
雖然現在距離學期結束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但是自己的代課工作已經結束了。
是不是可以找找王書記,自己現在就到鄉政府去上班?
還有,縣教委主任胡克華,曾經明確要求劉青山把自己任職教育團委書記的申請報告遞交上去,也不知道劉青山照辦了沒有?
秦逸飛不禁啞然失笑,自己為了躲避劉青山這個家伙,竟然想盡快到鄉政府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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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這個世界上,像劉青山這樣的人到處都是。
鄉政府也不是什麼淨土,沒有劉青山 ,還有張青山、李青山。
王燕萍身為書記兼鄉長,不是也被劉濟霖一伙給惡心得夠嗆嗎?
再說,自己即將調鄉政府工作,那個鄉教育團委書記批不批還有什麼意義?
不過是讓自己履歷更好看一點兒罷了。
秦逸飛剛剛走進鄉教委會議室,就听到劉青山打電話的聲音。
不知道劉青山在電話里和誰起了爭執,他嗓門很大,隔著關閉的房門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現在還在給畢業班的學生上課,他走了,那些學生怎麼辦?
再說他的教育團委書記剛剛批復了一星期,這麼快就急著調走,是不是太不嚴肅了?
能不能考慮考慮,換一個人到鄉政府去幫忙?
或者再過十天半月,等這學期結束了,再讓他去鄉政府報到?”
本來,秦逸飛听見劉青山在打電話,他就想回避一下。
可是听劉青山的說話內容和自己有關,這才駐足那里沒有動彈,豎起耳朵仔細听著屋內的動靜。
他猜測,給劉青山打電話的一定是鄉黨委書記王燕萍。
王書記想讓自己現在就去鄉政府上班,劉青山卻在這里找各種理由推諉。
甚至還想讓王書記更換人選,真是 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自己鄉教育團委書記的批文已經下來一星期了,劉青山一不在校長例會上宣布,二不通知自己這個當事人,這個老貨還真夠卑鄙的。
“課程是快結束了,但是他還是教育團委書記呢,他還有一大攤子事情哩。”
劉青山還在繼續推諉扯皮,不肯輕易放秦逸飛走。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話,發了什麼脾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听到劉青山無可奈何地說道︰
“好吧,就按領導說的辦,我這就通知秦逸飛!”
秦逸飛猜測得不錯,和劉青山打電話的正是鄉黨委書記王燕萍。
今天早上幾個電話,都讓王燕萍著急上火。
劉青山更是把她氣得不輕,以至于她掛了電話許久,她胸脯還在劇烈地一起一伏。
本來她也是打算這一學期結束後再讓秦逸飛借調鄉政府的。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今天剛剛上班,她就接到了縣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趙長勝的電話。
趙長勝說,去年秦店子鄉的黨員年報就是組織科的小郭幫著弄的。
今年武運舟已經弄了三遍了,到現在還弄不平、合不攏,致使縣里的年報都沒法搞。
常務副部長氣憤地說,武運舟屬于縣管干部,你們鄉黨委沒有權力撤換,難道配個組織干事很難嗎?
“趙部長,關于我鄉配置組織干事的報告,我們已經遞交上去一個星期了,趙部長是不是幫忙給催促一下?”
王燕萍打蛇隨棍上,馬上給趙長勝出了一個難題。
“你們上報的那個人不合適,再重新報一個!”趙長勝有些不耐煩地說。
“趙部,你說秦逸飛哪里不合適?
你們組織部門說話總得有依據吧?
總不能紅口白牙,空口無憑說啥就是啥吧?”
王燕萍意識到自己說話太生硬了,接下來的話就有意識放軟了許多。
“趙部,若不然您給我透露一下,究竟哪個人合適?
我將按照組織意圖上報!
只是,我們上報秦逸飛,也是主要領導人點了頭的。
趙部您給我出個主意,我該怎麼給主要領導人回復?”
王燕萍說話的語氣雖然軟了下來,卻依然軟中帶硬、綿里藏針。
“好你個王燕萍,你這不是挖坑讓你大哥往里跳嗎?
好了,這事兒你得和李部長溝通。
我到時候也為你敲敲邊鼓,幫你說說話。”
趙長勝做了五六年的常務副部長,早就成了千年狐狸。
他立即明白,秦逸飛這個人是縣委書記馬志遠的人。
李部長不能再逼著王燕萍上報那個和他有關系的人了。
如果真的讓馬書記給李部長打招呼,那就落入下乘了。
于是,就轉換了口氣說道︰
“燕萍啊,你把事情給李部長匯報清楚。
我想李部長一定會妥善處理好這件事情。
對了,你讓那個秦逸飛抓緊時間,先幫著武運舟把年報弄好。
無論如何也不能因為這事兒,讓市里通報咱們縣。”
王燕萍這才給劉青山打了一個電話。
不曾想劉青山竟是千百推脫,軟磨硬扛就是不放秦逸飛,甚至還想讓她更換人選。
呸!組織部長李剛都沒有讓她屈服更換人選。
鳥的,就憑你劉青山一個股室級干部,難道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成?
說什麼秦逸飛還有教育團委一大攤子事情脫不開身。
你讓秦逸飛在鄉中學代了半年的課,怎麼不說教育團委一大攤子事情?
難道你劉青山把全鄉三百多名教師都當成你個人的私有財產不成?
鄉黨委難道就沒有調配權了?
真是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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