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室外三十七八度的酷熱環境中,走進冷氣打得很足的包廂,就仿佛剛剛從火爐中解脫出來,頓時讓人感到一片清涼,舒適愜意。
秦太遲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空調這種神奇的東西,更不曾見過和使用過空調。
面對這麼大的溫差,不時地東看看西瞅瞅,臉上滿滿都是詫異。
“爸,這房間里安裝了空調。”秦逸飛見爸爸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就指著掛在牆壁上的內機解釋說,“喏,冷氣就是從那里出來的!”
秦太遲雖然還是不知所以然,但是畢竟知道這室內的涼爽是一種叫作“空調”的機器制造出來的,也就不那麼好奇了。
“秦大哥,你坐我右側。小秦,你坐你爸爸右側。”
白晨曦站在主位位置,順手把右側的餐椅從餐桌底部拉了出來,並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讓秦太遲挨著一個漂亮女人坐,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知道該怎麼推辭拒絕,就只會拘謹地搓著兩只大手,憨憨地笑,身子卻是一動不動。
“阿姨,我和父親還是坐在您的左側吧。
讓張經理坐您右側!”
秦逸飛說著,就拉著父親來到白晨曦左側,坐了下來。
張經理見白總如此器重秦逸飛父子,早就收起了輕視之心,當然不肯上座。
只是經過幾番推讓,實在拗不過秦太遲父子,最後才坐在了白總右側的主賓位置。
由于白晨曦早就做了安排,飯菜上得很快。
主賓剛剛落座,服務員就魚貫端來了幾道菜肴,提來了幾瓶冰鎮啤酒。
雖然白晨曦一再謙稱便餐,秦逸飛卻發現,這便餐一點兒也不隨便。
盡管蒜泥菠菜和麻汁豆角都是最普通不過的家常菜,可是從盛放菜品的豪華精致餐具到精美別致的擺放造型,處處都顯示著菜品的高貴。
大刀白肉、奶湯蒲菜、鴛鴦魚、清蒸雞,這些極具地方特色的菜品,後世的“秦局長”自然都吃過。
但是像這家飯館做得這樣精致、色香味俱全的卻是十分罕見。
更讓秦逸飛驚訝的是,服務員竟然端來了兩個盛放著紅色和綠色液體的高腳杯。
他知道,那分別是高度白酒和甲魚血、甲魚膽的混合物。
在九十年代初,人們還沒有達到深海鮑、野生參、魚翅、燕窩的奢華程度。能夠喝上鱉血,就算是高檔酒席的標志了。
“秦局長”記得他喝鱉血已經是兩千年左右的事情了。那時候,“吃甲魚喝鱉血”似乎也快成了過氣菜品,有點兒風光不再了。
秦逸飛摸了摸口袋里僅剩的兩張百元大鈔和幾張零散鈔票,他心里多少有點兒緊張。
作為唯一的受益者,他知道今兒這頓午飯,自己最應該掏腰包。
不應該讓張經理買單,更不應該讓白阿姨買單。
也許秦太遲和秦逸飛還不知道這個道理,“秦局長”卻是非常明白。
服務員剛剛送來主食,秦逸飛就找了一個借口,離開包間來到了吧台。
“老板,203房間結賬!”秦逸飛對坐在吧台里的女店員說。
女店員熟練地按著計算器,計算器的揚聲器里不斷地傳出“18+”、“16+”等等一串數字。
女店員只不過計算了半分鐘,秦逸飛卻覺得像過了半年。
等計算器終于傳出來了“等于178”時,秦逸飛總算是長長吁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自己口袋里的錢足以付清飯費,他終于可以把懸著的一顆心放回肚子里了。
“媽蛋,都說‘錢是人的膽’,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兒!”秦逸飛在心里默默地發誓,“這一輩子,一定要翻身把‘錢’踩在腳下,做一個財富自由的人,再也不受‘錢’的鳥氣!”
然而,秦逸飛剛剛重新坐下,那個女服務員卻匆匆拿著一卷鈔票追了過來。
“對不起,先生。
白總早就和我們老板娘說好了,今天中午的餐費由她來結。
她不讓我們收取其他客人的錢,並且她已經在吧台預留了三百塊押金。
我剛才臨時幫老板娘照看吧台,不了解情況,誤收了您的錢。”
女服務員向白晨曦和秦逸飛深深鞠了一躬,雙手把那卷鈔票遞給了秦逸飛。
“這是退給你的餐費,請您收好。
我向您和白總道歉!”
秦逸飛有點兒尷尬地看向白晨曦。
“阿姨,今天本來您應該在家休周末。
就是因為我們,您卻冒著酷暑前前後後忙活了半天。
請您吃頓飯,也不足以表達小秦的感激之情。
何況,下午我們父子要搭張經理的順風車回信陵。
我們父子只要稍微懂得立正稍息,就該請張經理幾位吃頓便飯。
阿姨,您就不要為難小秦了!”
“嗨,我還以為小秦老弟剛才去了衛生間哩。
你怎麼偷偷出去結賬了?
白總一向對我們臨夏照顧有加,我們想請白總吃頓飯都沒有機會。
小秦老弟,我把丑話說在前頭,今天誰和我搶著付款,我就和誰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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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我花錢公家給報銷,小秦老弟你又何必自掏腰包呢!”
白晨曦還沒有說話,張曉泉卻急了。
“小秦、老張,你們從幾百里以外來到省城,吃頓家常便飯,怎麼能讓你們付錢呢!”白晨曦說得很真誠。
為了化解秦逸飛和張曉泉的尷尬,白晨曦又善解人意地說道︰
“你們放心,如果我去了信陵或者臨夏,我一定會讓你們請客,絕不和你們搶著付款!
到時候,你們可不要舍不得花錢喲!”
白晨曦能夠在短短幾年的時間里,創下一個年營業額數十億、利稅幾千萬的龐大商業帝國,絕對是一個知人善任、能力超強、八面玲瓏的人物。
方小白沒有少在她面前夸贊秦逸飛。
說他在省級報刊上發表了多少多少文章。
說他一個文科生竟敢和理科生才擅長的“航模大賽”中同台競技,並一舉奪得“邊東省第三屆大學生航模大賽”的第二名!
通過今天的觀察,白晨曦對秦逸飛的好印象又增加了幾分。
這孩子雖然家境貧寒,卻沒有染上那種自慚自卑的通病,也沒有患上故作清高盲目自大的毛病。
說話辦事兒不卑不亢,一點兒也不唯唯諾諾,反而在自信沉穩中隱隱帶有一種大氣。
白晨曦認為秦逸飛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坯子好苗子。
如果出生在名門望族,絕對能成就一番不平凡的事業。
現在嘛,就看他的機遇了。
要麼遇到貴人得到賞識,要麼成為某個大佬的東床快婿,沒有第三條終南捷徑可走。
若想憑借自己的實力脫穎而出,達到她家老方的高度,那是從河南到湖南,難上加難!
還不到下午三點,五十鈴輕卡貨車就到了信陵縣城。
在秦逸飛的指引下,五十鈴很快就來到了自行車寄存處。
“張經理,謝謝您!請您稍等,我很快就把貨物卸下來。”秦逸飛跳下駕駛樓,就要攀爬後貨箱。
“秦老弟,你把自行車裝上。
我們繞個道,直接把你們捎回秦店子。
就這大太陽,這氣溫,馱著一百多斤重的貨物騎行倆小時,還不把人給熱死?”
秦逸飛沒有想到,張曉泉這個經理非常熱情,執意繞道多走三十多公里,也要把他們父子直接送回家。
五十鈴經過供銷社煙酒副食門市部的時候,秦逸飛讓司機師傅停一下車,說是要買點兒東西。
那時候的汽車大多都不帶空調,車子剛剛停下,駕駛室里立刻就變成了蒸籠。
張曉泉幾個人熱得受不了,便也跟著秦逸飛下了車,躲在一座房子的房陰下。
張曉泉的白色短袖被汗水打濕,緊貼在脊背上。他拿了一把折扇,不停地在前胸後背呼扇著。
“快大暑了吧?”張曉泉問。
“昨個兒大暑,今天是初伏第七天呢。”
秦太遲常年在莊稼地干農活,比這還悶熱的極端天氣也不知經歷了多少回,其耐熱性遠非坐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可以攀比。
他從自己衣兜里摸出一包“哈德門”,正忙著散煙,听到張經理詢問,就連忙回答。
司機師傅是個大腹便便的胖子。他從秦太遲手里接過一支香煙,點燃後就迫不及待狠狠地吸了一口。許久之後,才從嘴里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煙霧。
他抬頭看了看依舊很大的日頭,取下搭在肩膀上的一條毛巾,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說道︰
“老人們常說,‘小暑不見日頭,大暑曬開石頭’,看來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兒。
前些日子,陰雨連綿下個不停,倒是涼爽舒服。
沒有想到,剛剛進了大暑,不光太陽毒得能曬死個人,而且到處潮乎乎的,床上的被褥都攥出水來。
弄得渾身上下一天到頭都黏黏糊糊的,讓人覺得就不爽利!”
“嘿嘿,‘大暑不暑,五谷不鼓’,天氣不熱,莊稼不熟!”秦太遲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賠著小心說,“地里的苞谷、大豆要想有個好收成,全指望這幾十天悶熱天氣哩。”
“太遲,你在這里干嗎?
我剛才路過你家大門口,看見你家門外圍了一大幫人,吵吵嚷嚷也不知道為了個啥。
你快回家看看吧!”
迎面顫顫巍巍走過來一個拄著拐棍的白胡子老頭,正是秦太遲的堂叔秦立信。
“唉!昨個兒剛剛鬧了一場,今天可別再鬧了。”
白胡子老頭嘆了一口氣,邊說邊搖頭。
“啊?三爺,你知道是咋回事兒嗎?”
秦逸飛右手提著一個尼龍繩編制的網兜,里面盛放著兩個花皮大西瓜,左手拿著三包“紅塔山”。
他剛剛走出副食門市部門口,恰好听到老頭兒說話,嚇得他差一點兒就把手里拎著的兩個大西瓜給扔出去。
“我老頭子眼花耳聾,又不好事兒,就沒有往人群里擠。
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說不上來。反正不是什麼好事兒。”
白胡子老頭說完這兩句話,就不再理會秦逸飛父子,自顧自搖著頭走了。
“張經理,讓你看笑話了。
俺也不留您們在俺家吃飯了。
這兩個西瓜和這幾包煙,請您們路上慢用。”
秦逸飛記掛著媽媽,把東西塞給張曉泉,撒腿就往自家跑。
“逸飛,慢一點!”
秦太遲知道自己這個三叔說話虛火朝天,針尖大的一個小孔,到他嘴里就成了井口大的窟窿。所以,秦太遲也沒有像兒子那麼著急。
他看到兒子慌得連菜種子都忘在了別人車上,就不由得在後邊大聲提醒兒子。
從供銷社煙酒副食門市部到秦逸飛家大約有半里地的路程,他僅僅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趕到了他家附近。
秦逸飛遠遠就看到,自家門前黑壓壓圍了幾十口子大人小孩,仿佛自家門口在唱大戲。
他放慢了腳步,嘴里大口喘著粗氣,一顆心“砰砰”狂跳不止,幾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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