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外的寒風如同鬼魅的嘶吼,卷起地上的積雪,狠狠砸在帳篷的布幔上,發出 “啪嗒啪嗒” 的聲響,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決裂奏響序曲。
帳內,燭火搖曳,將馮章的身影在帳壁上拉得忽長忽短,空氣中彌漫著松脂燃燒的味道,卻驅不散那股劍拔弩張的凝重。
馮章站在營帳中央,手中緊緊攥著那道自己親手擬定的軍令,泛黃的麻紙邊緣被他粗糙的手指捏得微微發皺,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
這道軍令上的每一個字,都是他反復斟酌後寫下的,可此刻看著那些冰冷的墨跡,他的心卻像被風雪裹住,又沉又冷。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營帳門口,每一次布幔被寒風掀起的晃動,都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 他知道,即將到來的人,會帶著怎樣的憤怒與失望。
片刻之後,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靴底碾過積雪的 “咯吱” 聲格外清晰,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帳門被猛地掀開,一股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粒涌了進來,燭火瞬間被吹得傾斜,險些熄滅。
珂卡芙公主身披一件雪白的狐裘大衣,狐毛上還沾著未融化的雪沫,身後跟著四名塔拉夫貴族,每個人的臉色都如同帳外的冰雪,冰冷中透著壓抑的怒火。
她原本那雙如同秋水般溫柔的眼眸,此刻卻像是結了冰的湖面,連一絲往日的溫情都找不到,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失望與憤怒。
她走進營帳,目光第一時間落在馮章手中的軍令上,嘴角勾起一抹帶著嘲諷的弧度“馮章元帥,”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或許是凍的,或許是氣的,卻依舊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這道‘嚴禁將士與塔拉夫女子往來’的軍令,是要將我們塔拉夫與漢軍之間僅存的那點信任,徹底斬斷嗎?”
馮章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翻涌的波瀾,他將軍令輕輕放在桌案上,指尖在紙面停留片刻,像是在感受最後一絲溫度。
“公主殿下,”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幾分,帶著身為元帥的威嚴,卻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軍法如山,在這軍營之中,容不得半分私情。
漢軍將士不遠萬里來到西域,是為了守護大漢的邊疆,而非沉溺于兒女情長。我這道軍令,是為了大局著想,也是為了不讓伊拉古的陰謀得逞。”
“大局?”
珂卡芙公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話,突然冷笑一聲,她上前一步,身上的狐裘掃過桌角,帶倒了一只裝著茶水的陶碗,茶水灑在軍令上,暈開一片深色的印記。
她目光銳利地直視著馮章,眼神像是要穿透他的鎧甲,看到他內心深處
“在你眼中,所謂的大局,就是讓那些真心相愛的將士背棄自己的愛人?
就是讓我們塔拉夫女子被當成‘禍亂軍心’的洪水猛獸,被你們如此羞辱嗎?
先前將士們與我們塔拉夫女子相談甚歡,你未曾反對,甚至還在慶功宴上默許我們共舞,如今卻突然下此狠令,馮章元帥,你這難道不是出爾反爾?”
她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扎在馮章心上。
馮章想起慶功宴上的場景 —— 那時漢軍剛收復樺葉城,士氣高漲,珂卡芙公主帶著塔拉夫女子獻上歌舞,將士們歡聲笑語,連他自己都喝了幾杯塔拉夫的烈酒,以為漢人與塔拉夫能就此和睦相處。
可如今,局勢早已不同,伊拉古的糖衣炮彈步步緊逼,王強、景陽的沉淪就在眼前,他若不狠下心,這支軍隊遲早會毀在溫柔鄉里。
營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塔拉夫貴族們也紛紛開口附和。
身穿錦緞長袍的部落長老皺著眉,語氣帶著不滿
“馮元帥,我們塔拉夫向來以誠待人,公主更是真心待你,你怎能如此絕情?這道軍令,不僅是對將士們的傷害,更是對我們塔拉夫的羞辱!”
另一名貴族也跟著說道“若是你們漢軍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那之前的合作,還有什麼意義?”
馮章看著眼前這些曾經與漢軍和睦相處的人,如今卻因為一道軍令而與自己劍拔弩張,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
他知道,這道軍令會斬斷很多東西,包括他與珂卡芙之間那點殘存的溫情,包括漢人與塔拉夫之間脆弱的和平。
但他更清楚,作為漢軍元帥,他肩上扛著的是數萬將士的性命,是大漢的邊疆安危,他必須堅守原則,不能因為個人情感而動搖軍法的威嚴。
“我意已決。”
馮章抬起頭,目光掃過帳內的每一個人,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轉圜的余地,
“軍令已下,明日起正式施行,絕無更改的可能。凡是與塔拉夫女子有牽扯的將士,必須立刻撇清關系,斷絕所有往來,否則,無論職位高低,一律按軍法處置!”
珂卡芙公主看著馮章那雙堅定得沒有一絲溫度的眼楮,知道再怎麼勸說也無濟于事。她眼中的憤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絕望,她緩緩後退一步,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聲音也變得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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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個軍法如山!好一個為了大局!既然你如此絕情,那我們塔拉夫與漢軍之間,從此恩斷義絕!”
說完,她不再看馮章一眼,轉身帶著塔拉夫貴族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營帳。
帳門在她身後重重落下,發出 “砰” 的一聲巨響,仿佛隔斷了兩個族群之間所有的聯系,也隔斷了馮章心中最後一絲柔軟。
馮章看著空蕩蕩的營帳門口,寒風還在不斷從縫隙中鑽進來,吹得他臉頰生疼。
他伸手拿起桌案上被茶水浸濕的軍令,指尖觸到冰涼的墨跡,心中一陣刺痛。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漢軍營寨將徹底陷入孤立,接下來的日子會更加艱難,但他沒有絲毫退縮 ——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很快,馮章下軍令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在漢軍營寨中迅速傳遍。
將士們听到這個消息後,瞬間陷入了恐慌與糾結之中。
夕陽西下,原本該是操練結束、準備晚餐的時間,營寨里卻一片死寂,只有偶爾傳來的嘆息聲和壓抑的哭泣聲。
大部分將士雖然對自己的塔拉夫愛人依依不舍,甚至偷偷抹淚,但在 “軍法處置” 的威懾下,還是不敢有絲毫怠慢。
西營的士兵李二柱,前幾日剛收到塔拉夫戀人阿依莎送的手工皮靴,此刻正坐在營帳里,手里捧著皮靴,眼淚滴在靴面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他想起阿依莎溫柔的笑容,想起兩人在樺葉城集市上一起挑選布料的場景,心如刀絞,可他更清楚,若是違抗軍令,不僅自己會被嚴懲,還可能連累身邊的兄弟。
最終,他咬了咬牙,將皮靴塞進包裹,朝著阿依莎居住的村落方向磕了三個頭,轉身去了軍需處,主動報備自己與阿依莎的關系,承諾從此斷絕往來。
像李二柱這樣的將士還有很多,他們紛紛找到自己的塔拉夫戀人,忍痛說出了分手的話。
有的在城門口匆匆告別,女子哭著遞上親手縫制的衣物,將士們紅著眼眶推開,轉身快步離開,不敢回頭;有的則只是托人帶了一封信,寥寥數語,卻寫滿了無奈與愧疚。
一時間,漢軍營寨周邊的村落里、樺葉城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女子的哭泣聲和將士們無奈的嘆息聲,空氣中彌漫著悲傷的氣息,連夕陽都顯得格外黯淡。
然而,也有一部分將士,他們與塔拉夫女子的感情早已根深蒂固,像是在心底扎了根,不願意因為一道冰冷的軍令而放棄自己的愛人。
其中,有一名名叫趙勇的校尉,他與塔拉夫女子甦娜相識于去年的草原盛會,兩人一見傾心,今年春天已經在甦娜的部落中舉行了簡單的婚禮,部落里的人都知道甦娜是趙勇的妻子。
听到軍令後,趙勇沒有絲毫猶豫,他第一時間找到甦娜,將她接到自己在營外租的民房里,公開對身邊的兄弟表示
“就算是被逐出軍營,就算是從此浪跡天涯,我也不會與甦娜分開。”
趙勇的舉動很快引起了馮章的注意。
當親兵將此事稟報給馮章時,他正在查看邊境的布防圖,听到 “趙勇公然違抗軍令” 的消息,手中的毛筆猛地一頓,墨汁滴在地圖上,染黑了樺葉城的標記。
他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眼中滿是怒火
“好一個趙勇!本帥剛下軍令,他就敢帶頭違抗,若是不嚴懲,日後還有誰會把軍法放在眼里?”
當天下午,馮章就下令將趙勇和其他四名不願意撇清關系的軍官帶到自己的營帳前。
營帳外的空地上,寒風凜冽,積雪沒過了腳踝,幾名軍官被親兵押著,站在雪地里,卻沒有一個人低頭。
馮章身著厚重的鎧甲,鎧甲上的鱗片在寒風中泛著冷光,他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目光如炬地掃視著台下的幾人,聲音如同寒冬的冰水,帶著刺骨的寒意
“趙勇,本帥的軍令你難道沒有听到嗎?你竟敢公然違抗軍令,與塔拉夫女子私定終身,甚至將她接到營外居住,你可知罪?”
趙勇抬起頭,雪花落在他的臉上,融化成水,順著臉頰滑落,可他的目光卻異常堅定,直視著馮章,大聲道
“元帥,末將與甦娜是真心相愛,我們在部落里舉行過婚禮,她是我的妻子,不是什麼‘需要撇清關系’的人。
軍法雖嚴,但也不能泯滅人性,不能逼著將士們做無情無義之人!末將寧願受罰,也絕不會與甦娜分開!”
“好一個不知悔改!”
馮章怒喝一聲,聲音在空曠的營地上回蕩,
“來人啊!將這些違抗軍令的軍官,每人杖責一百軍棍,然後逐出漢軍大營,永不再用!”
站在一旁的親兵立刻上前,將幾名軍官按在事先準備好的長凳上,褪去他們的上衣。寒風刮過他們赤裸的脊背,凍得他們皮膚發紅,可沒有一個人發出一聲求饒。
兩名手持軍棍的士兵走到近前,深吸一口氣,猛地將軍棍揮下。
“砰!” 沉重的軍棍落在趙勇的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額頭上瞬間滲出冷汗,卻緊緊咬著牙,沒有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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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棍、兩棍、三棍…… 軍棍落下的速度越來越快,擊打聲和骨頭與木棍踫撞的悶響交織在一起,听得周圍的士兵心驚膽戰。
鮮血很快浸透了趙勇的褲子,滴落在雪地上,染紅了一片白雪,觸目驚心。
其他四名軍官也同樣承受著劇痛,有的人疼得渾身發抖,嘴唇咬出了血,卻依舊沒有一個人開口求饒 —— 他們的眼神中,滿是對愛情的堅守,還有對軍令的反抗。
一百軍棍打完後,幾名軍官已經奄奄一息,趴在長凳上,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背上的血肉模糊一片,慘不忍睹。
馮章看著他們狼狽的模樣,心中沒有絲毫憐憫,他冷著臉,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把他們拖出大營,從此以後,他們不再是漢軍的一員,若是再敢靠近營寨,格殺勿論!”
親兵們立刻上前,用粗麻繩將幾名受傷的軍官綁在木板上,拖著向營門外走去。
就在這時,甦娜和其他四名塔拉夫女子瘋了一樣從人群中沖了出來,她們抱著木板,哭得撕心裂肺。
甦娜趴在趙勇的身邊,伸手想要撫摸他的傷口,卻被親兵攔住。“不要帶走他!求求你們,不要帶走他!”
甦娜的聲音嘶啞,淚水混合著雪花落在趙勇的臉上,“趙勇,我等你,我一定會等你!”
趙勇听到甦娜的聲音,艱難地睜開眼楮,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著甦娜擠出一個笑容“別哭…… 我沒事…… 等著我……” 說完,他便暈了過去。
親兵們不顧女子們的阻攔,拖著木板繼續往前走,女子們跟在後面,哭聲在風雪中傳得很遠,讓周圍的漢軍士兵都低下了頭,不敢再看。
馮章站在高台上,看著這一幕,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又悶又疼。
他知道,這道軍令會讓很多人恨他,會讓漢軍失去很多忠誠的將士,可他沒有選擇 —— 他必須用這種方式,守住最後的軍紀,守住這支瀕臨崩潰的軍隊。
他轉過身,對著身後的士兵們沉聲道“傳令下去,從今日起,加強營寨的巡邏,凡是發現有將士與塔拉夫女子私下往來,或是試圖傳遞消息的,無論職位高低,一律嚴懲不貸!”
士兵們齊聲應道“是,元帥!” 聲音卻顯得有些沉悶,沒有了往日的響亮。
寒風依舊在營寨中呼嘯,卷起地上的積雪,打在馮章的鎧甲上。他望著遠處連綿的雪山,雪山在夕陽的映照下,泛著冰冷的白光。
心中思緒萬千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不知道這支軍隊能否撐過接下來的危機,更不知道未來的西域,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只能咬著牙,一步步走下去,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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