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桑塔納在老趙的駕馭下,如同識途的老馬,一個急轉彎,毫不猶豫地拐上了通往郊區的土路。
車後揚起漫天黃塵,幾乎要將這輛老爺車的身影吞沒。
老趙一邊緊張地碎碎念,一邊瞪大眼楮在荒涼的郊野中搜尋,突然他瞪大了眼楮。
不遠處,一片半人高的、枯黃雜亂的荒草叢中,隱約露出一個破敗木屋的輪廓,正是獵人小屋!
什麼獵人小屋,頂多是一處廢棄,不,是別人不要的房子而已,四周的雜草瘋長得有半人高,確實是個絕佳的藏身之所。
“找到了!”老趙低吼一聲,也顧不上車還沒停穩當,拉下手剎,推開車門就跳了下去。
他那圓滾滾的身軀此刻卻異常敏捷,像頭扎進玉米地的野豬,分開茂密的荒草,唰唰地就朝著小屋沖去,身影迅速消失在草浪中。
副駕駛上,王天下的氣色比之前稍微好了一點點,至少臉上不再是死灰色。
他解開安全帶,艱難地挪到後座,看著身邊依舊昏沉不醒,臉色慘白如紙的宇文紂。
宇文紂身上的傷口還在不斷滲血,雖然被老趙草草包扎過了,但顯然看起來效果並不是很好。
王天下皺了皺眉,低聲罵了句“麻煩……” 但還是在自己身上摸索著,掏出了一卷相對干淨的繃帶顯然是他自己備用的。
他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有些笨拙,但還算利落地解開宇文紂滲血最嚴重的幾處包扎,重新纏緊,打結。
做完這一切,他累得微微喘息,伸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宇文紂冰涼的臉頰
“喂,老兄,醒醒神兒。騰點地方,還有個更慘的在後面排隊呢。”
宇文紂的睫毛顫了顫,喉嚨里發出一聲模糊的呻吟,似乎用盡了殘存的力氣,才勉強把沉重的身體往車門邊挪動了一點點,給後座中間騰出了一小塊可憐的空隙。
王天下爬回副駕駛。
就在這時,荒草一陣劇烈晃動,老趙回來了!他背上,赫然馱著一個……幾乎不能稱之為人形的東西。
那是一個渾身浴血的血人!衣服早已成了沾滿污血和泥濘的破布條,裸露在外的皮膚幾乎沒有一寸是完好的,縱橫交錯的傷口深可見骨,新傷疊著舊傷,皮肉翻卷,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白色的骨頭!
濃重的血腥味和傷口腐爛的異味瞬間彌漫開來。
整個人軟綿綿地趴在老趙背上,毫無聲息,只有極其微弱的、若有若無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要不是何伏是異化者,要是換成普通人,傷那麼重早就死了,鬼知道地字號里他經歷了什麼。
饒是王天下自認見過不少場面,看清何伏模樣的瞬間,也倒抽了一口冷氣“嘶……這……這是從地獄里撈出來的吧?!”
“少廢話!搭把手!”老趙喘著粗氣,額頭青筋暴起,小心翼翼地挪到車邊。
他像對待一件瀕臨破碎的稀世瓷器,動作輕柔得與他粗獷的外表截然相反,極其艱難地把背上那具血葫蘆似的軀體,塞進後座那點可憐的空隙里。
何伏的身體軟得如同沒有骨頭,老趙不得不托著他的頭頸,避免他脖子折斷。
終于,何伏被安置在了後座中間,宇文紂意識地盡量往旁邊縮,給他騰出盡可能多的空間。
何伏依舊深度昏迷,對周遭一切毫無知覺。
老趙抹了把臉上混合著汗水和塵土的污跡,重重地關上車門,動作帶著一種劫後余生的疲憊。
他飛快爬回駕駛座,發動車子。
破舊的桑塔納再次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咯吱咯吱地、搖搖晃晃地駛離了這片荒草叢生的藏身地,重新拐上那條通往公路的土路。
桑塔納緩緩朝著公路駛去,只要出了新疆趙家的地盤就安全多了。
至少老趙是這樣認為的,他可不敢久留,其實老趙面色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原本布滿猙獰裂縫的下水道入口上方地面。
煙塵尚未散盡,一個戴著金絲眼鏡,身著考究西裝的男人靜立其上,神情儒雅隨和。
然而,他身後肅立著的一排排氣息沉凝,眼神銳利的手下。
趙九南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下方狼狽不堪的眾人,最終落在胸膛劇烈起伏的趙佩連身上。
趙佩連臉色很難看,眼中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被宇文紂戲耍讓他很不爽。
“叔叔,”趙九南走上前,臉上帶著一絲虛假關切的微笑,聲音溫和地安慰道,“不必太過在意,一時得失罷了。”
朱耀、洪鋝,以及幸存下來的,身上沾滿污泥血漬的天字號精銳,朱耀的下屬和地字號壯漢們,都羞愧而敬畏地低下了頭,不敢直視這位看似儒雅實則手段通天的會長。
趙九南緩步走到朱耀面前。朱耀斷臂的傷口只是草草包扎,鮮血仍在不斷滲出,將他半邊身子都染成了暗紅色,失血過多的臉慘白如紙,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辛苦了。” 趙九南的聲音依舊平淡,听不出喜怒,他抬手,輕輕拍了拍朱耀完好的另一邊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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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看似安撫的動作,卻讓朱耀身體不易察覺地一僵,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這時,林兵快步從旁邊走來,低聲匯報“會長,宇文紂他們的去向已經鎖定,人我們找到了。”
趙九南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他瞥了一眼地上那具屬于斗篷人尼古拉的尸體,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
他走上前,毫無征兆地抬起穿著 亮皮鞋的腳,帶著一股壓抑的怒火,狠狠踹在尸體上!
“無妨。”趙九南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那泄憤似的一腳從未發生過。“攔截他們,真沒想到,江衡那老狐狸,竟然還能找到這樣有趣的合作方……這倒是我失算了。”
“不過沒關系,機會,還有的是。”
“在這里,我就是皇帝。”
說完,他不再看眾人,徑直走向旁邊停著的黑色路虎攬勝。
林兵立刻小跑上前,為他拉開後座車門,然後迅速繞到主駕駛位。
路虎厚重的後車窗緩緩降下,露出趙九南那張在陰影中更顯陰沉的面孔。
他的目光掃過下方殘兵敗將般的眾人,聲音透過車窗傳來,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疏離感
“你們,都辛苦了,接下來的事……交給我。”
車窗升起,隔絕了內外。
下一秒,引擎發出低沉而凶猛的咆哮,整個路虎車隊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群,猛地向前竄出!
輪胎卷起煙塵和碎石,速度之快,帶著勢在必得的壓迫感。
那輛破舊的桑塔納,被追上,似乎只是時間問題。
洪鋝沉默地蹲下,用一塊破布仔細擦拭著他那柄巨大的斬馬刀。
刀刃上的污穢混著暗紅,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這股惡臭,也同樣彌漫在幸存的每一個人身上。
他們同樣損失慘重,不斷有尸體從下面運出來。
“呵……”朱耀看著車隊遠去的煙塵,劫後余生般地喘了口氣,斷臂的劇痛讓他聲音都在發顫,“我還以為……會長剛才那眼神,會直接把我們……”
他想起趙九南拍他肩膀時那眼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後面的話沒敢說出口。
洪鋝擦刀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聲音低沉而肯定“會長清楚得很,哪些人該殺,哪些人……不該殺。”
趙佩連自始至終一言未發,臉色依舊難看至極。
他冷哼一聲,不再看任何人,轉身便帶著自己的人馬準備離開這片讓他顏面盡失的狼藉之地。
混亂中,那四位幸存的斗篷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叔……”洪鋝看著趙佩連的背影,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趙佩連腳步一頓,微微側過頭“說。”
洪鋝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確保只有趙佩連能听見“趙佩名……他讓我帶句話,向您道歉。”
“道歉?”趙佩連像是听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事情,嘴角扯出一個極其諷刺的冷笑,聲音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讓他管好自己的爛攤子吧!五個兒子互相殘殺,如今就剩兩根獨苗……呵,比起狠辣,趙九南這個做佷子的,倒是青出于藍了,讓他自己……小心點。”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無比認真的說:“別哪天,稀里糊涂地,就死在自己親兒子手里!”
這句話似乎是忠告也是警告。
說完,趙佩連不再停留,帶著人上了遠處來接他們的車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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