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和顧謹之的突然逃離，令後方十一尊永恆生出短暫的錯愕。
俄而......
“速速打破天宮，追！”
干瘦古老的持燈佛陀最先反應過來。
坐下蓮台前飛，手中那盞古樸的蓮花燈上，幽微燈芒大放光明。
光芒瞬間籠罩了宏偉的天宮。
刺啦！
天宮外圍的仙光如同殘雪遇驕陽，飛速消融起來。
緊接著......
瓊樓玉宇、仙山水景，也在這燈芒下緩緩融化。
轉瞬間，便化作了最純粹的“質”，滴落進入時光長河。
其余永恆紛紛上前。
道光、神輝、混沌，次第綻放！
轟！
不過十幾息的功夫，這座將長河阻斷，將“超脫”之路堵塞的天宮，便被徹底碾為齏粉。
......
唰！
一眾永恆沖過天宮原本佔據的河段，向著李薇和顧謹之的背影急追而去。
他們本以為，失去天宮庇護的二人，在他們面前將再無遁形，頃刻可及。
然而，追了片刻，他們卻愕然發現。
雙方速度竟然半斤八兩，根本無法拉近距離......
又跟了一段，古佛面上慈悲淺笑不再，神色變得凝重。
“此女，當真古怪......不但無懼時光沖刷，還能不受長河‘阻力’影響。”
另一邊，威嚴老者接口，嗓音平和中帶著一絲驚異。
“照理說，永恆對神話，一次出手足矣。”
“任你‘他我’眾多，亦可一並滅殺。”
“可......這女人......”
說著，威嚴老者搖頭，不再言語。
此話，戳中了在場每一位永恆的心思。
最初，在長河盡頭，他們看似以永恆之力強勢碾壓，連續殺死李薇二十多次。
事實上，他們才是越打越心驚的那一方。
十一尊永恆手段盡出......
無論是在諸多時間線上同時出手，還是借用因果之力牽引李薇“他我”匯集。
可，單次滅殺的上限，就那麼硬生生地卡死在了九個......
仿佛那女人身上，存在著某種至高的規則，悄然庇護著她。
加之她不受時光沖刷的特殊性，這才有了元始天尊和高瘦佛陀輪番開口勸退，而其他永恆並未阻止的場面。
換做其他神話，哪怕是楊戩、孫悟空之流，敢如此冒犯永恆威嚴，早就被直接碾死了事兒，哪兒來那麼多廢話？
......
行于隊伍最前方的道門三尊此時已解除了“合一”狀態。
元始天尊听著身後的議論，平淡開口。
“她再特殊，也只是神話，無妨。”
的聲音似乎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讓身後一眾永恆躁動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
......
前方，更上游。
李薇雖在全速飛掠，可她全部的注意力，卻始終放在顧謹之身上。
就在兩人踏出天宮，沖入長河的剎那，顧謹之身上那件尊貴威嚴的玄黃帝袍，便無聲無息地崩解了。
只余一身樸素尋常的道袍。
顧謹之也察覺到了自身的服飾變化，他對此並無意外，反而淡然一笑，用安慰的口吻對李薇道。
“看來，我賭贏了......”
“玉皇這個三界共主，並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李薇聞言，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總算松了口氣。
但嘴上，她卻不忘回懟。
“賭賭賭，就知道賭，你上輩子是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島國人嗎？”
“別以為賭贏了對馬，你就能賭贏珍珠港！”
顧謹之雖未听懂李薇話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名詞，卻能理解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他只是笑笑，也不反駁。
反而近乎貪婪地，往李薇的身邊又靠了靠。
嗅著她身上那縷清冽的蓮香，感受著她手臂傳來的溫度，心緒愈發平和安寧。
還有一絲絲的......眷戀與不舍......
只是這縷情緒太過隱晦，李薇並未及時察覺。
......
就此無言，兩人又不知在時光長河中“飛”了多久。
後方永恆們遙遙綴著，李薇根本不敢減速。
......
不知何時。
李薇豁然驚覺，被自己抄著胳膊的顧謹之，“手感”不太對勁兒了。
【好像......變細了？也變短了？】
她猛地側過頭。
只見身側的男子，已由原先那個身形頎長、氣質冷峻的大帥哥，變成了一個十二三歲，眉眼間稚氣未脫的清秀大男孩兒。
“你！？”
李薇又驚又亂，下意識減了速。
少年版顧謹之肅然開口︰“別減速，繼續飛！”
“可是......”
“沒什麼可是，听我的，繼續飛！”
李薇感知著後方正在迅速拉近距離的永恆們，咬了咬牙，再度提速。
......
又飛了一段，看著臂彎中又小了一點兒的顧謹之，李薇的眼淚再也控不住了。
她帶著哭腔問︰“老顧，我才反應過來......你是不是怕我死了，隨便找個借口忽悠我跑路？”
此時，看上去至多只有十歲的顧謹之神色微動，繼而堅定搖頭。
“小薇，別哭......我沒有騙你，听我的，繼續飛！”
李薇用空出的手抹了把眼淚，惡狠狠道︰“你給我听好了，你要是死了，我就跟老登們爆了！”
顧謹之帶著點嬰兒肥的小臉上，復雜一閃而逝，緊接著化作淡然。
“放心，這一次，咱們同生共死。”
“......我信你最後一次。”
聞言，李薇心中稍定，不再糾結。
反正，停下來也是死。
老顧雖然被長河“沖”得越來越小，但......終歸還活著不是嗎？
本著能活一會兒是一會兒，老顧死了她就跟上的心態。
李薇銀牙緊咬，速度不減反增。
......
呼——！呼——！
河面越發狹窄，狂烈的“風”從長河源頭吹拂而來。
身後的永恆們被這“風”一吹，速度變得愈發慢了。
李薇卻依舊如故，不受影響。
直到某一刻......
已化作三四歲小娃，被李薇抱進懷里的顧謹之仿佛明悟了什麼。
他猛然伸出肉嘟嘟的、小小的胳膊，摟住李薇修長的脖頸。
他用奶聲奶氣，卻堅定無比的語氣道︰“小薇，相信我，一直飛，不要停！”
李薇聞言，心頭一顫，有種不好的預感。
就在她晃神的瞬間。
懷中驟然一空。
！！！
她茫然低頭。
只見，懷中那個小小的身體，已經消失不見。
唯余一點微弱到了極致，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真靈光點，虛弱地跳動著。
“老顧——！”
李薇悲從中來，理智崩斷，就想回頭找老登們拼命。
豁然間，她腦中恍惚閃過一絲靈感。
有道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就在顧謹之的本我真靈即將被時間之風徹底“吹”滅的的剎那。
她......想起了一個物件！
【蓮台！對，我還有蓮台！】
【它能護著我的真靈一路登臨無窮高處，說不定......也能護住老顧！】
這個念頭一起，便再也無法遏制。
李薇掌心一翻。
一座十二瓣白玉蓮台剎那浮現。
下一刻，她手一揮，便將顧謹之的本我真靈收入了其中。
托舉蓮台，李薇細細查探。
竟“看到”，老顧的真靈竟真的穩固下來，于蓮台中心緩緩躍動。
【真的可以！】
“呼——！”
李薇長長地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蓮台收回識海。
她胡亂抹了一把臉上橫流的鼻涕和眼淚。
一邊維持著極限的速度向前飛掠，一邊緩緩轉過頭。
她的視線，穿透了無盡時空，森森然望向後方那十一道追之不舍的身影。
而後，她抬起手，對著 們的方向，做了一個清晰的、抹脖子的威脅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