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鄭野的機械臂一個發力，將扭曲變形的合金固定板掀開。
他率先撐起身子，晃了晃仍舊嗡嗡作響的腦袋，這才開始檢查另外兩人的狀況。
秦嵐口鼻溢血，眼神有些渙散，身上卻沒什麼傷。
那位五階武者體質強悍，倒是沒什麼大礙。
他呼了口氣，探出腦袋往外看。
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髒一沉。
組成品字陣的另外兩台山魈，主體結構雖然還算完整，但表面已是一片焦黑。
正中離爆點最近的那台，頂部的“龍息”近防炮和電磁炮台，連同各種傳感器，全都被炸成了廢鐵。
左側遠些的那台，武器系統看似完好，卻也徹底啞火，不再射擊。
而之前在陣地中心區域，負責給機甲輸送彈藥和能源的士兵們。
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幾截焦黑的、難以辨認的殘肢散落在地上。
他又去看昏迷的李薇。
她依舊靜靜躺在那里，體表氤氳的紫黑迷霧沒有任何變化。
剛剛的爆炸，並未傷到她。
鄭野松了口氣，心底卻又生出一絲難言的彷徨。
【她這個狀態，如果不會被傷到，我們的犧牲，是不是......沒有意義？】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便被他死死掐滅。
決策的得失成敗，是戰後復盤時，那些大人物該頭疼的事情。
他鄭野，甚至整個二營，整個五十二軍，都不可能看著江上校陷入險境而不管不顧！
壓下紛亂思緒，鄭野翻出戰壕，一個縱躍來到機甲殘骸後方，借著掩護向外窺探。
前方，淵怪組成的黑色浪潮深處，仍有刀光劍影不斷閃現。
那位六階隊長的怒吼與喊殺聲，斷斷續續地傳來。
但，更多的“小海膽”卻繞過了中階武者的戰場，瘋了一樣向著品字陣沖了過來。
三台機甲全部啞火。
附近幾座剛建了一半的碉堡，也被剛才的爆炸波及，徹底沒了動靜。
僅靠兩座龍牙堡的火力，和後方遠程炮火的支援，防線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漏洞。
終于，一只二階“小海膽”沖過了火網，從兩台機甲殘骸的空隙間滾了進來。
“殺——！”
鄭野低吼一聲，手中關刀劃出一道寒光，自上而下，將那怪物劈成了兩半，黑色的汁液濺了一地。
腥臭的氣味還未散去，又有三四只“小海膽”接二連三地突破了火力封鎖。
它們翻滾著，發出令人牙酸的嘶鳴。
鄭野側身躲入機械腿下方，在“小海膽”翻越的一瞬間，猛然出刀。
唰！
噗嗤！
怪物核心被切斷了一半，它驀地收縮，用最後的力氣“炸”開，觸須猛然伸長，刺向鄭野胸口。
鄭野身處地面和機甲腿部的夾角內，無法躲避，只得用機械臂硬扛！
的一聲，火星四濺。
他借力一滾，關刀一拉，將未切斷的另一半徹底刨成兩半！
“嘶——！”
——！
又有兩只海膽翻入陣地，它們一左一右，七八根尖刺同時射出。
鄭野暴喝一聲，再次就地一滾，躲開了大部分攻擊
但仍有兩根尖刺在他的肩膀和後腰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
劇痛襲來，他悶哼一聲，動作有了一瞬的遲滯。
就是這一瞬，又一只小號的海膽，從品字陣後方繞來。
它剎那收縮，眼看就要對著鄭野噴出尖刺。
就在此時！
噗嗤！
一道人影猛地撲出戰壕，從側後出劍，精準的貫穿了海膽核心，將它死死釘在了地上。
“殺——！”
秦嵐嘶吼著，雙手緊緊攥著劍柄，用盡全身力氣下壓，直到那怪物徹底停止抽搐，沒了動靜。
看著癱成爛泥的怪物，她松了口氣，抬手抹了把口鼻溢出的鮮血，轉頭看向鄭野，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
然而，她看到了鄭野驚恐焦急的臉。
“小心！”
他怒吼一聲，想撲過來，卻來不及了。
剛剛襲擊鄭野的兩只“小海膽”齊齊收縮。
的一聲，四五根粗壯的尖刺激射而出，瞬間將秦嵐的右胸、雙臂和大腿射穿。
巨大的沖擊力帶著秦嵐向後飛去。
砰！
她被牢牢釘在了一台補給車的側面車門上，鮮血瞬間染紅了車體，當即昏死了過去。
“啊——！”
鄭野雙目赤紅，徹底陷入了癲狂。
他不再防守，關刀大開大合，對著沖進來的“小海膽”瘋狂劈砍。
一刀，兩刀......
淵怪的汁液和自己的鮮血糊住了他的眼楮，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動作也愈發遲緩。
他漸漸陷入了絕境。
！
倏地，又一波尖刺攢射而至。
但......他已經沒有力氣揮刀格擋。
【要死了嗎？】
轟隆——！
就在鄭野即將被射成篩子的瞬間，一面巨大的騎士塔盾從天而降，轟然砸在他身前，擋住了所有攻擊。
緊接著，一位身披銀白全身重甲的騎士飛身落在鄭野身前，手中巨劍橫掃，狂暴的劍風將沖入品字陣的幾只“小海膽”盡數斬碎。
鄭野發愣間，越來越多的騎士飛落下來。
他們高呼著听不懂的口號，向著前方的怪潮發起了反沖鋒。
鄭野松了口氣，眼前一黑，意識恍惚起來。
......
“氣血補劑，快！”
“這個需要立刻手術，還有麻藥嗎？”
“再生凝膠，給我再生凝膠！”
嘈雜的人聲將鄭野從昏沉中喚醒。
他意識恢復，渾身劇痛無比，視野里滿是晃動的人影，模糊不清。
過了許久，他的視線才重新變得清晰。
他咬牙偏過頭，發現自己依然身處戰壕，只是此時的戰壕里，被一張張擔架塞滿。
北極聯盟的醫療兵和華國的醫療兵配合無間，亂中有序地搶救著傷員。
他看到了渾身都是血窟窿，正不斷嘔血的秦嵐。
看到了整個人被鮮血浸透，躺在擔架上一動不動的營長鐘離。
看到了腹部被撕開一道巨大口子，正接受緊急縫合的軍長周定國。
......
【營長......軍長......參謀長......】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被一只手按住。
“別動！”
替他縫合傷口的華國醫療兵呵斥道。
旁邊，一位金發圓臉的北極聯盟醫療兵用生疏的華國話安慰他。
“放心，防線，穩固了。”
想了想，金發醫療兵又補充了一句。
“天使小姐，也，沒事兒。”
【那就好......】
然而，鄭野剛松了口氣。
嗡——！
腦袋豁然間如遭重擊，耳蝸內傳來綿長的嗡鳴。
隱約間，他感覺，大地仿佛在震動。
他看到剛剛還在同自己說話的兩個醫療兵，痛苦地捂住了耳朵，鮮紅的血液從他們的指縫中流出。
他下意識抬頭，望向塹壕上方。
煙塵彌漫，颶風呼嘯，怪物和人掙扎著從空中飛過。
可此時，他的耳朵里，卻什麼聲音都听不見。
莫名的，文化水平一般的鄭野，腦子里蹦出一個詞。
大音希聲！
張鹿野渾身燃燒著猩紅的血焰，一頭撞出深淵通道。
他咆哮著，以無可匹敵的姿態，向著仍未穩住身形的張鶴鳴狠狠撞去。
沒了通道內混沌與扭曲的緩沖，兩名絕世強者的踫撞，其威勢盡數在藍星的天空爆發。
轟隆——！
兩人撞擊處，恐怖的沖擊波化作肉眼可見的白色氣環，向著四面八方瘋狂擴散。
張鶴鳴被這一撞，倒飛向了更高遠的蒼穹。
“吼——！”
張鹿野咆哮著，血焰沖天，繼續上沖。
“孽障！”
張鶴鳴終于回神，青黑開裂的臉上滿是陰沉。
他隔空一刀斬落。
污穢與漆黑彌漫天地，鬼嘯連連，魔音貫耳，仿佛要將整個天穹都吞噬殆盡。
張鹿野不管不顧，怒吼著揮刀上撩。
“死——！”
數千米長的猩紅血刃，與那道吞天噬地的漆黑刀光悍然踫撞。
轟隆隆——！
第二次爆炸，比第一次還要恐怖！
高空對戰的雙方七八階強者，被這股毀滅性的余波掃過，宛如風中落葉，狼狽逃竄。
不少人躲避不及，被卷入其中，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化作了飛灰。
張鹿野狀若癲狂，以五段巔峰的實力，硬撼六段的張鶴鳴。
一刀，接著一刀。
刀刀都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他將張鶴鳴越打越高，從數千米，戰至萬米、兩萬米！
高天之上，轟鳴不絕。
千里之內，鉛雲排空。
陽光變得扭曲，空間出現肉眼可見的褶皺與波紋。
一道道逸散的余波，如天界的重錘，一浪一浪的，轟擊著廣袤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