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宮。
唯一完好無損的偏殿前,桂花成海,美不勝收。
顧謹之一身玄黃帝袍,立于桂花樹下,神情寧靜,隱有期盼。
傍晚時,他從父母的閑聊中得知,西疆奪還作戰的第一階段,結束了。
而且,非常順利。
這一消息,令他心下稍安。
可那股思念,卻如瘋長的野草,怎麼也除不盡。
藍星時間不到晚上八點,他便早早來到月宮,靜候于花林。
視線,時不時望向那道月華流轉的銀色正門。
望了許久,不見人來。
想到她跳脫的性格,他又時不時仰頭,透過花林層疊的枝葉縫隙,望向南天門方向的天穹。
【她會不會覺得,我在偷看裙底?】
【這家伙......怕是又要動手招呼......】
顧謹之越想越覺得,一會兒八成又會被打。
但他舍不得低頭,只想第一眼便見到她。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桂花的芬芳都變得寡淡,久到肩頭落滿細碎的金黃。
......
顧謹之抿了抿唇,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他是個對時間極為敏銳的人。
他站在這里,從晚上八點,到現在,差不多有六個小時了。
外界,大概已是凌晨兩點左右。
她受傷了嗎?
還是太累了?
無數個念頭在他腦海中盤旋,怎麼也揮不去,讓他難以平靜。
顧謹之知道,自己其實沒必要擔心什麼。
明明從父母口中得知,她在西疆如魚得水。
她的實力,早已統治了下三階的戰場。
可他仍控制不住自己。
......
又站了兩三分鐘,顧謹之攤手,第無數次,召喚出那張古老的,暗黃色的卷軸。
雙手,將之緩緩打開。
他的手指,摩挲過一個個神位的名稱。
有主的,其上的神秘古篆墨跡清晰,泛著微光。
無主的,則暗淡無光,字跡淺淡。
但無論他看了多少次,上面,都沒有“𦛚@鶼勺印彼母鱟幀 br />
......
他可以用這張卷軸,向天墟之外的成員下達“神諭”。
前提是,上面,得有名字......
顧謹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想到蟠桃宴那日的雷罰,想到她駕雲時的無拘無束,想到她能隨意讓面具消散。
她實在太過特殊。
能夠超脫,能夠不受這卷軸制約,想來,也是極合理的。
有時候,顧謹之想,如果她真的被這卷“成員名單”所限制,自己首先想做的,恐怕就是將這根卷軸徹底毀去。
可,超脫的她,自己該如何聯系呢?
宴會那天,與她同坐的三聖母和何仙姑,是否與她相識?
她們,是否了解她的情況?
他的手指,點在“三聖母”的神位上。
想了想,又放棄了。
他暗暗鄙夷自己。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顧謹之竟然成了這樣的男人?
成了這種,他曾經最看不上的男人!
他深吸了口氣,恢復了理智,梳理著思路。
或許,她正在處理戰後事宜,譬如參加總結會議。
畢竟,她是這次奪還作戰的主力,不可能當一個什麼事兒都不管的甩手掌櫃。
又或許,這次作戰的強度太大,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晚上?
對,這個可能性更高。
“江雪”那家伙,歷來是想一出是一出。
兩人約定今天見面,自己竟然就真的信了。
約定的那天,他只顧著期盼,只顧著喜悅。
卻忘了,五天五夜的高強度作戰後,哪怕是鐵打的人,也是要休息的。
顧謹之長長嘆了口氣,搖頭苦笑。
想明白了原委,他的心緒漸漸舒暢。
再次看了眼打開的卷軸,便想將之收起。
......
轟——!
豁然間,顧謹之的耳畔,傳來虛幻的轟鳴,仿佛什麼東西,在他體內點燃了!
緊接著,他的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的臉龐,因劇烈的痛苦而變得扭曲。
耳畔,隱約有母親的呼喚傳來,有謹儀的驚叫響起。
但這些聲音,遙遠得像是隔著一個世界。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身體出現急速下墜的錯覺。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的右手拇指,憑著記憶挪動,重重按在了“三壇海會大神”的古篆之上。
一道“神諭”急速成型。
“閔哥,告訴她,我......”
話到一半,顧謹之的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桂花林中,那道身著玄黃帝袍的頎長身影,連同他手中的暗黃卷軸,剎那化為縷縷雲絮,消失無蹤。
武道聯盟附屬醫院,高級病房。
病床上,顧謹之的身體毫無征兆地飄浮起來。
一輪奪目的大日虛影,于他體表浮現。
他身上連接的各種監護設備,眨眼間便燃燒成了灰燼。
床單、被褥、窗簾,以及病床附近的各種物品,瞬間被點燃。
熊熊烈焰升騰,將他整個包裹。
“謹之!”
梁秋實驚呼一聲,想要近身,卻被那股大日陽炎逼退。
她的頭發被燒的卷曲,面部和脖頸裸露的皮膚,也被燙得一片通紅。
但她仍催動氣血,咬牙想要再次上前。
在她身後,顧謹儀一邊哭,一邊哆嗦著,想給父親和爺爺打電話。
可她抖得實在太厲害,手機滑落了好幾次,卻一個號碼也未能撥通。
她急得要發瘋,哭得更厲害了。
唰!
一道人影浮現。
來人頭發花白,氣質儒雅,神色嚴肅,正是顧謹之的主治醫師,楊建強宗師。
他一把攔住了還想前沖的梁秋實,眼楮則始終注視著漂浮在火焰中的顧謹之,注視著那輪大日虛影。
兩三秒後,他沉緩開口,“顧夫人,別急,或許......不是壞事兒。”
梁秋實柳眉擰緊,剛要追問緣由。
唰!
又是一道人影出現。
看到來人,梁秋實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松了下來。
“爸!”她耐住焦急,顫聲開口,“您看,謹之這是怎麼回事兒?”
“爺爺!你快救救哥哥啊!”顧謹儀也哭著懇求。
顧立同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他眯著眼,仔細觀察了顧謹之幾秒。
隨即,臉上有一閃而逝的狂喜。
【這是......重塑根基?】
【但......怎麼可能??】
【嘶——!觀天鏡的預言,難道......】
【靜待花開......芳香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