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張雀靈的變化，胖和尚發出一聲長嘆，雙掌合十，悲憫慈和。
“我佛亦有金剛怒目——諸位，除魔！”
四五十名江湖客咬著牙，參差不齊的發出喊殺聲，第一波出手的卻是灌注著內力的各色暗器。
鐵蒺藜、飛鏢、流星錘、飛蝗石......
密密麻麻的，幾乎能把張雀靈埋進去。
“死——！死——！死——！”
轟隆——！
張雀靈周身氣血一吐，暗器倒卷著，反沖向人群。
“啊！”
“我的眼！”
“趴下！”
一片呼天搶地的慘叫聲中，不少人手忙腳亂地閃躲翻滾，
然而，還不等眾人穩住陣腳，一道血影已經電射進了人群。
嘶啦——！
血紅刀芒舒展如龍，在人群中刷出一個扇形。
範圍內的五人，無論是二階還是三階，全都被攪成肉泥，只剩些兵器碎片崩飛散落。
兩側諸人駭然後退，竟讓出一個缺口。
此時的張雀靈，周身血霧氤氳，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
她弓起身，空氣從胸腔中擠壓出來，于喉嚨深處共振出野獸般的低吼。
“嗚——呼——吼——”
！
地面炸出凹坑，血影電射而起，直撲尸山而去。
“我佛慈悲！”
胖和尚蒲扇般的大掌覆壓而下，掌心隱約有金光的“�d”字符號旋轉流轉。
“死——！”
轟隆！
血色刀刃劈落，和尚泛現金光的手掌被蕩開，胸腹間空門大開。
這下，胖和尚再也維持不住高僧形象。
他雙膝微曲，大鵬般騰空而起，飛升六七米，又蹬踏虛空，球一般的身影憑空又拔高一截。
張雀靈已經失去理智，只余下戰斗的本能，沖殺時威猛無匹，卻沒留余力。
胖和尚一躲，她便沖過了頭，刀刃變招上撩，也只割下僧衣一角。
砰！
她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砸落在後方的尸山上。
落點處的尸身瞬間被碾作肉泥，周圍垮塌一片，崩飛無數殘肢斷臂。
胖和尚攏著僧衣，自半空飄落。
他神情變得駭然，綠豆大的小眼楮死死盯住垮塌的尸山。
“這女子，當真入魔了不成？”
嗖！
破空聲傳來。
須臾，血鬼將鐵塔般的身形落于胖和尚身旁。
“和尚，如何了？”
他的聲音如金鐵交鳴，身上傷口顯然做過處理，精神恢復許多。
胖和尚淺淡的眉峰垂下，“將軍，先對敵吧。”
轟！
尸山凹陷處爆開，血漿噴濺猶如火山。
“嘶呼——！”
手中斬馬刀已不知去向，名為張雀靈的血人手腳著地，如野獸般奔跑，攀爬，撲擊。
及至尸山半腰，她一躍而起，血爪拍下，氣浪排空。
胖和尚與血鬼將避無可避，只得合力抵擋。
轟！
黑巨漢右邊小腿扭曲變形，胖和尚衣袖盡碎，雙掌和小臂則滲出密密麻麻的血點。
只一擊，兩人便被齊齊打下尸山，落入下方人群。
轟隆隆！
血人蹬踏尸山，白花花尸體坍塌破碎。
張雀靈根本不給兩人反應時間，幾乎前後腳的撲殺下來。
“攔住她！後退者誅滅九族，夷平門派！”血鬼將單腿發力，繼續後退。
和尚沒吭聲，卻也默默隱入人群。
江湖客們咬牙切齒，但自己選的路，含淚也要走下去。
除了幾個了無牽掛的獨行俠悄悄開溜，其他人只得硬著頭皮迎擊。
“吼——！”
張雀靈的怒吼如同全功率運轉的噴氣機引擎，震耳欲聾的呼嘯壓過了他們用來壯膽的喊殺聲。
她撲入了人群......
一爪、兩爪、三爪......
殘肢內髒齊飛，鮮血碎肉 射。
等最凶悍的一群軍中高手死絕之後，江湖客們終于崩潰了。
他們再也顧不得其他，哭喊著四散奔逃。
張雀靈趴伏在屠場中，“血盆大口”微張，鼻孔雙耳翕動。
嗡——
染著血色的霧氣從口鼻耳竅中噴射出來，仿佛燒開的水壺。
她環視四周，渾濁的視線最終鎖定了通濟門。
【逃......出......去......】
她還記得，自己對閨蜜的承諾。
“吼——！”
張雀靈痛苦糾結掙扎著仰天咆哮，氣浪滾滾，聲震四野。
緊接著，憑著那麼一絲清明，她躍上附近尸山，如野獸般躍進，向著通濟門奔去。
剛剛藏在尸堆中的胖和尚推開幾具殘尸，四處掃視，卻沒找到血鬼將。
他面色連連變幻，望著校場盡頭遠去的血色身影，長念一聲佛號，運起輕功再度追擊。
漸漸的，張雀靈的速度越來越慢，抽冷子襲殺她的凡人軍隊越來越多。
刀槍劍戟、強弓勁弩或許可以無視，但偶爾出現的，成群結隊的火銃手卻多少有些威脅。
終于，剛剛躍起的她一個趔趄，滾地葫蘆般摔在一處寬敞的院落，體表血霧緩緩消散，露出她蒼白單薄的身形。
遁空聲停住，胖和尚落于院牆，看著狼狽不堪的張雀靈，神情悲憫。
“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浩大莊嚴的佛音再現。
張雀靈有了經驗，毫不猶豫的咬破舌尖，劇烈的疼痛沖擊下，神智勉強保持了清明。
她喘著粗氣，站起身。
手腳雖在顫抖，但依舊擺出了迎敵架勢。
“禿驢，過來，站那麼遠做什麼？”
胖和尚臉皮抽搐，寶相有點破功。
但他並沒有靠近，也不說話，而是從懷中掏出一枚鐵丸，屈指，彈向張雀靈。
嗖！
灌注內力後的鐵丸仿佛子彈，帶著風嘯射來。
張雀靈想要躲避，卻牽扯到劇痛的骨骼、筋肉與內髒。
砰！
她發出一聲悶哼，左肩受擊，身子打了個旋，撲倒在地。
“強弩之末，就不要逞強了。”
胖和尚神情緩和下來，縱身躍下圍牆。
看著委頓于地，如待宰羔羊般的少女，他再也控制不住臉上的貪婪。
“如果你把剛剛的秘法告訴本座，”他盯著張雀靈蒼白明艷的俏臉，舔了舔嘴唇，“本座便收你做個歡奴，保你條性命，如何？”
呸！
張雀靈一口血痰吐在胖和尚腳下，用極為嘲諷的語氣說了一句令他莫名其妙的話。
“你等著！”
【姚知雪，下線！】
......
啪！
天河中央倏地濺起一朵“水花”，星屑旋轉間，青綠色的身影狼狽地被彈射出來。
砰！
張雀靈的身體重重砸在橋面上，發出悶響。
她的青綠仙裙此時破爛不堪，露出的肌膚青紫交錯，多處骨骼更是扭曲錯位。
哪怕是“天墟”塑造的身體，這樣的傷勢，也很難迅速恢復。
幾乎同時，一道鵝黃光影自她體內彈出，化為姚知雪的模樣。
後者慌忙跑向一動不動的張雀靈。
“雀靈！雀靈！”
淚水從面具邊緣涌出，滴答滴答地落在橋面上。
她顫抖著雙手，想要查看張雀靈的傷勢，卻不知從何下手。
“嗚嗚...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的...”
她小心翼翼地將張雀靈的腦袋抱進懷里，哽咽聲漸漸變成了抽泣。
明明戴著面具，可那種絕望和自責還是毫無保留地傳達出來。
張雀靈胸膛微弱地起伏著，好半天才睜開一條眼縫。
她試圖開口，喉嚨卻像被塞了沙子，只能發出模糊的氣音。
“別...別哭了...吵死了...”
“雀靈！你沒事吧？我...我...”姚知雪抱得更緊了，眼淚流得更凶。
張雀靈緩了好半天，才勉強撐起上半身，咬牙切齒地問︰“你回溯符和替身符還剩幾張？”
“回...回溯符一張，替身符兩張。”姚知雪抽抽搭搭地回答。
張雀靈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
她在心里飛快地盤算著什麼，最終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心。
“咱們去找哪吒。”
“哪吒前輩？”
“他應該是組織里最強的三階。上次你讓他救人，他肯定扛不住。這次，你讓他突圍，問題應該不大。”
張雀靈的聲音很虛弱，但語氣異常認真。
姚知雪擦了擦眼淚，乖巧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旁邊忽然傳來個憨厚的男聲。
“兩位，咳咳，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聞聲，她們豁然回頭，就看到不知何時，土德星君那個大胖子，已然立在了殘破的長橋盡頭，立在了兩人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