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如紗，飄渺無盡，將一處仙家庭院團團圍繞。
庭院形制古樸，雕飾繁復，卻處處透著破敗。
檐角斑駁，瓦片缺失，原本應是金碧輝煌的宮殿，如今只剩殘垣斷壁。
一汪小池居于庭院正中，池水渾濁不堪，蓮花凋零，只有幾片腐葉在水面打著旋。
戴著白玉面具，做王母打扮的女子靜靜盤坐在池邊蒲團上。
她身著金縷絳綃衣，頭戴八寶攢珠冠，周身仙光涌動，與這破敗景象有些格格不入。
......
不知過了多久，縹緲雲霧倏地劇烈涌動。
庭院中央，雲氣翻騰，漸漸匯聚成人形輪廓。
朦朧的身影越來越清晰，最終顯現出一位頭戴七星寶冠，身披九色彩衣的女仙。
她同樣以白玉敷面，周身氣息晦澀隱匿，神秘高華。
“王母”見到來人，當即起身，深深一揖。
“見過玄女前輩。”
被稱為“玄女”的女人頷首還禮，徑直在庭院中心的蒲團上落座，並示意“王母”也坐。
“王母”再施一禮，從容坐下。
“叫我過來，什麼事？”
“玄女”的音色略顯中性，沉穩中隱含威嚴，開門見山。
“王母”聲音清冷，不帶情緒地反問︰“敢問前輩，最近一年，您可曾在西疆發展過‘新成員’？”
“玄女”聞言，身軀微微後仰，按在膝上的雙手驟然收緊。
“‘王母’，你這個問題，不合規矩。”
“我加入組織時，‘天尊’曾明言，任何人不得主動探尋其他成員的身份，更不得干涉其他成員發展新血。”
她頓了頓，語氣里透出幾分壓迫。
“怎麼，‘天尊’沒跟你講過這些？”
“王母”再次拱手，語帶歉意︰“組織的規矩，晚輩不敢違背。但，此事牽扯太大，還望前輩行個方便。”
“玄女”一甩衣袖，冷哼一聲。
“說”
“前日，晚輩初到西疆，‘接引雲牌’便有了反應。”
“當晚，我便激活雲牌，邀了那人雲上一敘......可談話間，‘ta’竟一語道破了晚輩的神位！”
“王母”的聲音里，終于有了一絲波瀾。
片刻後，她接著開口，語氣中仍帶著難以置信︰“晚輩追問‘ta’，為何認得‘王母娘娘’？”
說到這兒，她再次停頓幾秒，開口時，語氣中仍帶著難以置信。
“‘ta’卻說，自己不但知道王母，還知道玉帝。”
“然後，‘ta’又一口氣報出了‘三清、四御、五方五老、六司、七元、八極、九曜、十都’這些名號！”
話音落下的瞬間，“玄女”身形驀地一震，頭頂的七星寶冠都跟著微微顫動。
她緊握的雙手，指節已然泛白，整個人僵在那里，一動不動。
破敗的仙家庭院陷入一片死寂。
枯木無風自動，發出沙沙聲響。
池水泛起漣漪，嘩啦啦將腐葉攪動。
許久，“玄女”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怎麼可能。”
“王母”嘆息︰“是啊，怎麼可能......”
“咱們集合所有成員的傳承，才勉強拼湊出殘缺不全的神位譜系。‘ta’說的這些，我只知‘三清’中的上清與‘四御’中的玉皇。”
“哦，還有那個得了‘老君’神位的新人，似乎與三清中的另一位有關。”
“至于後面的‘五六七八九十’，組織只有零星情報，勉強猜測。比如，王母或許是八極之一，‘閻羅’可能是十都之一，僅此而已。”
......
听“王母”講完這些，等了兩三分鐘，“玄女”才木然開口。
“近十年，我沒再派發過‘玉牌’。”
“王母”身形倏地一僵，沉吟片刻，不甘心般又問︰“那......‘清源妙道真君’呢？”
“玄女”搖頭，斬釘截鐵。
“他也沒有。”
“您確定？”
“確定。”
“玄女”點頭，可她頓了頓，又忍不住追問︰“這件事，你怎麼處理的？”
“王母”答︰“‘天尊’同我說過，能完整道出這些神位的，只有深淵里那幾位古老的大能......”
她的聲音沉了下去。
“晚輩當時太過驚懼，下意識地，就毀了‘ta’的玉牌，切斷了聯系。”
“玄女”很是認同道︰“你的應對，不算錯。”
但她斟酌片刻，又提醒了一句，“這事兒，必須盡快告知‘天尊’！”
“王母”苦笑道︰“晚輩第一時間便給‘天尊’傳了訊，但......至今沒有回應。”
“玄女”安慰道︰“他是個大忙人，你耐心等等吧。”
“王母”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談話至此，已經沒了繼續的意義。
“玄女”正要起身，卻又想到了什麼，重新坐定。
“‘天尊’是我的接引人，我的身份，他一清二楚。他是誰，我心里也大概有數。”
“你又是他的徒弟，想來，也知道我是誰吧？”
“王母”默然片刻，輕輕頷首。
“玄女”見她坦蕩，便也不再藏著掖著，話鋒一轉，語氣瞬間變得不善。
“哼！”
“自從你師父當了理事長，世家系就借著他的名頭，把官方系壓得抬不起頭！”
“好好一個天才訓練營，硬生生被他們搞成了自留地！”
“他們搞自留地也就罷了，竟敢跑到西疆來耀武揚威？”
“耀武揚威也行，有本事兜住，我還敬他們是條漢子！”
“結果呢？自家子弟全廢了不說，還連累老娘的昆侖武大，一口氣交代了四個天驕！”
“沈丫頭，你師父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哼！我不信他會跟世家那幫雜碎一條心！”
......
“王母”未作回應，反而淡淡提醒。
“您的馬家，也是世家。”
“呃......”
“玄女”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有點惱羞成怒。
“我馬家代代從軍戍邊！‘二郎神’那小子，如今就在防衛軍任職！”
“怎麼，那幫雜碎慫蛋，也配跟我馬家相提並論？”
“你別岔開話題！我損失的天驕，‘天尊’必須給個交代！”
“王母”根本不理會她的憤怒，繼續用那平靜無波的語調開口。
“‘小菩薩’給過他們機會的......是他們自己選了韓、羅兩家。”
“呃......”
“玄女”再度無語。
下一剎那，“王母”的身形倏然扭曲，繼而化作片片雲絮，消失無蹤。
庭院中，只留下某位“九天玄女”坐在原地，愕然無語。